“你怎么来了？”苏锦晨赶紧把她拉到自己的船上，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能夹住蚊子。
“不是让你在家看好三姨吗？她那脾气，发起火来能把天掀了，你怎么敢跟出来？”
白芷的脸冻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鼻尖上挂着小汗珠，晶莹剔透的，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她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厉害，蓝布围裙都被汗浸湿了，贴在身上。
“三姨非说要来找你，拿着柴刀就往外冲，我拦不住。”
她从怀里掏出片鱼鳞，正是昨晚那片七彩的，此刻还在微微发烫，像块小烙铁。
“刚才这鱼鳞突然发烫，烫得我手心都红了，我觉得你们会出事，就偷偷跟来了，三姨被王大爷拦住了，说让她在家等着，不然添乱。”
她突然指着水脉洞的方向，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这是……水脉洞？我娘以前给我讲过，说里面有会发光的鱼，还有能唱歌的石头。”
林老头突然一拍大腿，船板被他拍得“咚”地一声响，差点翻了：“好！来得正好！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把烟杆往船板上一磕，烟灰震得飞起来，“秀娘说你有天赋，这水脉洞得你进去才能打开玄冰锁，我这老骨头进去了也是白搭，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苏锦晨看着白芷手里的七彩鱼鳞，突然明白过来，玄龟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所以故意把鱼鳞留给白芷。
这老龟不仅通人性，还能预知些事情，真是神了。
他把《水经注》递给她：“你看这上面的图，能看懂吗？我瞅着跟天书似的。”
白芷翻开书页，手指刚碰到那些金粉，它们就像活了一样，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在她手背上画出个跟苏锦晨一模一样的水纹印记，亮闪闪的，像用水晶镶成的。
“我好像……能看懂，”她眼睛发亮，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嘴角都翘了起来。
“这上面的线条，跟草海的水流方向一样，转弯的地方都有鱼群聚集，还有些小点，像是暗礁，你看这里。”
她指着其中一处，“这个漩涡的形状，跟我小时候掉进去过的那个一模一样，后来是王大爷把我捞上来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三姨的大嗓门，像面破锣，震得雾气都散了些：“婉儿！苏小子！你们死哪儿去了？
慕容家的人打到家门口了！三姨我锅铲都抡圆了，可他们人太多，跟蝗虫似的！”
苏锦晨心里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刚要说话，就见林老头把船往水脉洞口一推，船身撞在岩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你们进去，我去帮三姨！”他抓起那把柴刀，往自己船上一跳，动作倒是利索，不像个老头子。
“记住，找到全本《水经注》就赶紧出来，别恋战！那书是好东西，但命更重要，听见没？”
小船载着苏锦晨和白芷，缓缓驶进了水脉洞。
洞口的藤蔓在他们身后慢慢合拢，像从未打开过一样，严丝合缝的。
洞里漆黑一片，只有《水经注》上的金粉在发光，照亮了周围的岩壁，上面画着不少古老的壁画，用朱砂和黑墨画的，虽然年代久远，却依旧清晰。
有穿着蓑衣的人在划船，船头还立着只水鸟；有巨大的鱼在水里游，鳞片上都画着细小的纹路，像缀满了星星。
还有人骑着玄龟在浪里穿行，玄龟的背甲上坐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正抛着颗水珠玩。
“这是……水脉师的传说？”白芷指着一幅壁画，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像是在触摸历史的温度。
上面的女子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竟与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像颗落在颊边的星子。
“这个女人，好像我娘，你看她笑起来的样子，跟我小时候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苏锦晨凑近一看，壁画上的女子果然与秀娘有七分像，只是更年轻些，梳着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
她手里举着水脉珠，珠子发出的蓝光在壁画上晕开一片，正站在玄龟背上，指挥着水流。
那些水流像有了生命，化作一条条水龙，张着嘴，露着牙，朝着一群黑衣人扑去。
“是慕容家的人，”苏锦晨指着那些黑衣人的衣服，上面用朱砂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慕容”二字，针脚粗糙，透着股蛮横气。
“二十年前他们就来过，看来这梁子结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伸手摸了摸壁画上的水龙，颜料早已干透，却仿佛能摸到湿漉漉的水汽。
“你娘年轻时，想必是位厉害角色。”
白芷的脸微微发红，眼里却闪着光，像藏着两簇小火苗：“三姨说，我娘以前能在水面上走，脚不沾地，像踩着看不见的桥。
还说她能叫鱼群来帮忙，哪户人家的渔网破了，她吹声口哨，鱼就自己往网里跳。”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可我什么都不会，连游泳都怕呛水。”
“别急，”苏锦晨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暖烘烘的。
“天赋这东西，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时候到了自然会发芽，说不定你进了这水脉洞，就能开窍了呢？”
小船继续往前漂，洞里的水温越来越高，像泡在温水里。
岩壁上开始渗出水珠，大颗大颗的，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水面上，发出“叮咚”的声响，高低错落，像谁在弹一架古老的琴。
突然，前方出现一片亮光，蓝幽幽的，像打翻了的夜空。
无数条半透明的鱼在水里游，身体发出蓝幽幽的光，像无数盏小灯笼，照亮了周围的水道。
它们的鳞片薄得像蝉翼，能看见里面淡粉色的鱼骨，游动时尾鳍扇动，带起一圈圈光纹，像撒了把碎钻。
“发光的鱼！”白芷惊呼出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颗黑葡萄。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水面，那些鱼就纷纷凑了过来，用身子蹭她的指尖，凉丝丝的，痒痒的。
有几条胆大的，甚至跃出水面，在她手背上留下几个湿漉漉的吻，然后“扑通”一声跳回水里，激起一圈圈光纹。
“它们好像认识我，”白芷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泪痣在蓝光里闪闪发亮。
“刚才有条鱼往我手里塞了颗小石子，圆滚滚的，像颗珍珠。”她摊开手心，果然躺着颗莹白的石子，在鱼群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
苏锦晨突然握紧了青铜鼎，鼎身烫得像块烙铁，手心都快被烫出印子了。
他能感觉到，前面有股强大的灵气，比长白山暗河源头的还要浓郁，像团看不见的云，沉沉地压在水面上。
那气息温润而磅礴，带着股远古的沧桑，仿佛从开天辟地时就存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