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青石峪在鸟鸣和溪流声中苏醒。山间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和一丝凉意。林枫和苏念卿早早起身,跟着周支书在村子里外更仔细地转了一圈。
他们走过陡峭的坡地,看着社员们用最原始的锄头艰难地刨着石头缝里的薄土;他们看过那几处水量尚可、却因落差太小而难以利用的山泉;他们也注意到,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堆放着大量需要手工脱粒的豆类作物,这又是一项极其耗费人力的活计。
苏念卿特意又去了溪边,看着妇女们费力地捶打衣物。她仔细观察着她们的动作,在心里默默构思着那个简易捣衣装置的改进方案,想着如何能用最易得的材料——比如一根结实的树枝和一块平整的石头——来实现省力的效果。
中午休息时,林枫没有继续讨论水车,而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炭笔和本子,根据上午的观察,画起了草图。他画了一个利用杠杆原理的捣衣杵草图,结构极其简单,却能让捶打的力度倍增;他又画了一个手动的小型脱粒滚筒示意图,虽然效率无法与机器相比,但相比纯粹的手工摔打,应该能节省不少力气。
“周支书,您看,”林枫将草图递给周支书,“水车暂时用不上,咱们可以先试试这些小玩意儿。用料简单,咱们自己就能做,就算只能省一分力,也是好的。”
周支书和几个围过来的队干部看着草图,眼神从最初的疑惑渐渐变得明亮。这些东西不复杂,一看就懂,而且确实能解决眼前的一些实际困难。
“这个好!这个捣衣的杵子,俺看行!”一个队干部指着草图兴奋地说。
“这小脱粒筒,用旧桶箍和木板就能凑合着做!”另一个也附和道。
下午,林枫就在周支书家的院子里,带着几个感兴趣的年轻社员,动手制作起来。没有合适的木料,他们就砍来山间常见的硬木;没有铁钉,就用竹楔代替。苏念卿则在一旁帮忙打磨木料,或者用她带来的针线,将用来固定支架的布条缝得更结实些。
制作过程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尤其是妇女和孩子们。当那个简易的杠杆捣衣杵初步成型,林枫示范着用它捶打一件旧衣服时,围观的妇女们发出了惊讶的低呼。省力、效果还好!
“苏同志,这个……这个真好用!”昨天与苏念卿交谈过的那位妇女,小心翼翼地试着操作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苏念卿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充满了成就感。她耐心地讲解着使用的要领和注意事项,又根据实际操作的感觉,对支架的稳定性提出了小小的改进建议。
与此同时,那个小手摇脱粒筒也初具雏形。虽然简陋,但当林枫摇动手柄,看着筒内的钉齿将豆荚打碎,豆粒脱落时,围观的人们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这东西,要是能做大点,是不是就能打麦子了?”一个老农喃喃道,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原理是一样的,”林枫肯定地说,“做大需要更结实的材料和传动机构,但方向没错。咱们可以先把这个小的用好,解决眼前的豆类脱粒问题。”
夕阳西下,山峦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小小的院子里,充满了刨花和木屑的香气,以及人们因为看到切实希望而发出的、轻松愉快的谈笑声。
晚上,周支书家的饭菜似乎都比昨日多了些滋味。饭桌上,大家的话题不再是单纯的愁苦,开始围绕着白天制作的几样小工具展开,讨论着如何推广,如何改进。
“林老师,苏同志,你们真是给俺们带来了及时雨啊!”周支书感慨道,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虽然都是小东西,可顶大用!”
林枫摇摇头:“是大家自己动手做出来的。技术只有用起来,才能真正变成力量。”
回到住处,山里的夜依旧清凉寂静。但苏念卿却觉得,这寂静中仿佛多了些不一样的声响——那是希望被点燃后,细微却坚定的回响。
她坐在炕沿,就着油灯微弱的光芒,在本子上记录着今天的见闻和思考,特别是村民们使用新工具时的反应和改进建议。
林枫洗漱完,看到她专注的样子,没有打扰,只是拿起一件厚衣服,轻轻披在她肩上。
苏念卿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灯光下她的眼睛格外明亮:“我觉得,在这里,哪怕只能帮上一点点小忙,也很有意义。”
“嗯,”林枫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被灯光柔化的侧脸,“技术的意义,不在于高低,而在于是否真正被人需要,能否真正改善生活。有时候,一个简单的杠杆,比一个复杂的水车更有价值。”
他的话语平和,却蕴含着深刻的理解。苏念卿认真地点点头,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窗外,溪流依旧在黑暗中不知疲倦地歌唱。青石峪的群山依旧沉默,但在这片土地上,一些细微的改变正在发生。水车的梦想或许暂时搁置,但手摇的风,已经吹动了沉寂的角落,带来了切实的便利和看得见的希望。林枫和苏念卿知道,他们的探索不会停止,他们将带着从青石峪获得的启示,继续寻找那把能打开不同困境的、最合适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