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那水波荡漾的光门,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传来,如同穿过一层冰凉的水膜。
待楚星辰稳住身形,眼前的景象已彻底改变。
不再是后山竹林的清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被浓重灰白色雾气笼罩的古老森林。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藤蔓如同怪物的触手垂落,地面堆积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叶,散发出潮湿霉烂的气息。
光线极其黯淡,即使以楚星辰的目力,也只能看清周身数丈的范围,再远处,便是那令人窒息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雾。
“迷雾之森……”
楚星辰低声自语,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果然是低等秘境惯用的开场把戏,毫无新意。”
他负手而立,神态悠闲得仿佛不是在危机四伏的秘境,而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前世身为星辰大帝,什么样的绝地、禁区、上古秘境没闯过?
眼前这区区迷阵,在他眼中简直粗陋得如同孩童的涂鸦。
“看来这天道学府的先辈们,手笔也不过如此。”
他微微摇头,抬步向前走去。
脚下的腐叶软陷,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走多远,他脚步微微一顿。
雾气中,一具倚靠在树根下的森白骸骨映入眼帘。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成灰,旁边散落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显然已在此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
楚星辰目光扫过,并未停留。
继续前行,一具、两具、三具……越来越多的尸骸出现在雾气中。
有的蜷缩在树下,有的匍匐在地,似乎死前仍在艰难爬行,姿态各异,却都透着绝望与挣扎。
这些,显然都是历代闯入此地,最终却未能走出去的学府弟子。
“可惜了。”
楚星辰的目光在那些骸骨的手指部位扫过,但凡修士,多少会有些家当,尤其是储物戒指,更是必备之物。
然而,他仔细探查了一番,却发现这些骸骨身边干干净净,莫说储物戒,连块像样的玉佩、武器都少见。
“都被后来人摸走了么?”
他微微蹙眉,但随即又觉得不对。
有些骸骨年代极为久远,几乎与腐叶融为一体,若是被人搜刮过,痕迹不应如此“干净”,至少骸骨会被翻动。
“除非……搜刮它们的人,目的非常明确,并且有能力轻松往来此地。”
楚星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了,学府的高层,那些长老乃至宗主,没道理闯不过这第一关。他们定然定期会派人进来清理‘收获’,甚至这可能本身就是一种对秘境资源的控制手段。”
想通此节,他便不再浪费时间搜寻,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探路上。
浓雾不仅遮蔽视线,更能干扰灵识。
寻常修士在此,灵识探出恐怕不及目视之远,如同盲人摸象,不困死才怪。
但楚星辰不同!
他闭上双眼,彻底隔绝了视觉的干扰。
眉心识海,那“启蒙境”的精神感知力如同无数细微的触须,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在他的感知世界中,浓雾不再构成阻碍。
他“看”到的是天地间最本源的灵气流动。
大部分区域的灵气都如同沉寂的死水,黯淡无光。
然而,却有几条极其细微、宛若蛛丝般的路径上,灵气呈现出一种极轻微的、流动的活性!
这些灵气的活性并非均匀分布,而是有着细微的差别,仿佛被什么源头所吸引,向着某个方向隐隐流淌。
“找到你了。”
楚星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布置迷阵之人手段还算凑合,知道利用秘境自身灵脉来布置生路,可惜在他这双洞悉本源的眼睛面前,无所遁形。
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精准地踏在那一条条灵气活性最明显的路径上。
游龙步施展开来,身形在浓雾与古木间穿梭,如同鬼魅,轻盈而迅捷,没有半分迟疑。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
周围的浓雾渐渐变得稀薄,前方隐约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也浓郁起来。
一步踏出,眼前豁然开朗!
他终于走出了那片令人压抑的迷雾森林。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湖泊,湖水清澈,却深不见底,倒映着天空中不知何处而来的、朦胧柔和的光线。
湖面广阔,看不到对岸。
而在湖泊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不大的岛屿。
岛屿之上,一道与入口相似、却更加凝实稳定的水波光门,正静静旋转,散发着诱人的空间波动。
“出口?”
楚星辰目光一凝,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按照常理,秘境探索绝不会如此简单。
更何况,那湖泊给他的感觉,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迷雾森林的范围和特性已大致清晰,若能抵达那中央岛屿,确认出口,此次探查便算圆满完成。”
他心中盘算着。
虽然看不上这秘境,但既然来了,顺便获取些资源也不错,毕竟他现在囊中羞涩。
想到此处,他不再迟疑。体内星辰气旋微转,灵力流转至双足。
踏水而行!
对于灵师境修士而言,需借助特殊身法或符箓方可短暂做到。
但楚星辰的游龙步本就精妙非凡,对灵力操控更是细致入微,此刻施展起来,竟如履平地。
只见他身影在水面上几个起落,点出一道道细微的涟漪,便已掠出十数丈远,直冲向湖心岛。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湖泊中段之时——哗啦!哗啦!哗啦!
湖面之下,陡然窜出数十道黑影!
这些黑影约有半人长短,通体覆盖着暗沉鳞甲,头颅巨大,吻部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锯齿般的尖牙,一双双鱼眼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一阶妖兽——食人魔鱼!而且是一大群!
它们速度快如闪电,破水而出,从四面八方朝着楚星辰撕咬而来,腥臭之气扑鼻!
若是寻常初阶灵师,骤然遭遇如此多的一阶妖兽围攻,恐怕瞬间就会手忙脚乱,葬身鱼腹。
但楚星辰只是冷哼一声:“孽畜!”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动用任何攻击灵技。
是将游龙步催动到极致,身形变得愈发飘忽不定,如同水中幻影。
每每在毫厘之间,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身形,恰到好处地避开一次次致命的扑咬。
有时足尖轻点,恰好踩在一条魔鱼光滑的鳞片上,借力再次向前滑行;有时腰肢后仰,几乎贴到水面,任由数条魔鱼擦着鼻尖掠过。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近乎艺术的从容感,仿佛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进行一场优雅的水上独舞。
那些凶悍的食人魔鱼,竟连他的衣角都无法碰到!
短短几个呼吸间,楚星辰便已如同鬼魅般穿过了鱼群的围堵,身形稳稳地落在了湖心岛的边缘。
后湖面,那些扑空的食人魔鱼不甘地砸回水中,溅起大片水花,发出愤怒的嘶鸣,却不敢靠近岛屿分毫。
楚星辰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衫,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散了个步。
他抬眼望向岛屿中央那道静静旋转的蓝色光门。
“探查完成。”他心中默念,已将沿途所见地形地貌、迷雾特性、湖泊与妖兽分布悉数记于脑中。
没有丝毫犹豫,他迈开脚步,径直走向那道光门,准备离开这个在他看来“平淡无奇”的秘境。
然而,就在他一步踏入光门的瞬间——异变陡生!
眼前的景象并未如预想般变回后山竹林,而是被一片无比刺目的纯白光芒彻底淹没!
一股远超之前、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空间撕扯之力瞬间作用在他的全身!
“不好!这不是出口!是传送阵!”
楚星辰脸色骤变,心中警铃大作!
他拼命想稳住身形,想要后退,但那股力量实在太强大了!
以他如今灵师境的修为,在这股力量面前简直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毫无反抗之力!
嗡——!
强烈的眩晕感比之前强烈百倍地袭来,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撕扯出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纯白的光芒中不断扭曲、拉长、变形……
眼前的景象彻底模糊、破碎,最终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楚星辰猛地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从半空中向下坠落。
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和强烈的恶心感,勉强运转灵力,一个踉跄,总算狼狈地稳住了身形,落在地上。
他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压下那翻江倒海般的不适感。
抬头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然收缩,瞬间将方才的不适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里,根本不是天道学府的后山!
甚至,可能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秘境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浩瀚、古老、而又充满了致命威压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