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站,人潮涌动。
徐四叼着烟,蹲在出站口的栏杆旁,眼睛却没闲着,在人群里扫来扫去。
徐三推了推眼镜,身板挺得笔直,西装的一丝不苟与徐四的吊儿郎当形成了鲜明对比。
“四儿,把烟掐了。”徐三低声提醒。
“急什么。”徐四吐出一口烟圈,眼神玩味,“咱们这位‘特使’,架子可不小,让公司两大区负责人亲自接站。”
徐三皱眉:“这是赵董的意思。”
“来了。”
徐四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下巴微扬。
出站口,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装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她没带行李,双手空空,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脸上未施粉黛。
周围匆忙的旅客似乎都会下意识地避开她,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半米左右的真空带。
陆灵珊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在徐四身上。
“徐四先生。”
声音清冷,不带情绪。
徐四咧嘴一笑,刚想伸手打个招呼,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他伸到半空的手僵住,改成了挠头:“陆小姐,久仰。”
“车在外面。”徐三侧身引路,“赵董已经在公司等您了。”
陆灵珊摇头。
“不去公司。”
徐三一愣:“那去哪?”
陆灵珊抬手,掌心摊开。
一枚翠绿的柳叶静静躺在她手心,脉络清晰,隐隐流转着微光。
“我有任务。”
徐四盯着那片叶子,眼皮跳了一下。
他认得这东西。
当初在碧游村,那位“柳真人”就是用这种叶子,差点把所有人的三观都震碎。
“您说。”徐四收起了嬉皮笑脸,“只要不违反原则,公司全力配合。”
陆灵珊收起柳叶,报出了一个地名。
“一品轩茶楼。”
徐四和徐三对视一眼。
那地方,是京城异人圈子里出了名的“黑市”交易所,鱼龙混杂。
“还有。”陆灵珊继续说道,“帮我送几份请柬。”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早已写好的红纸,递给徐三。
徐三接过一看,脸色微变。
铁手门、五毒教、形意分支……
全是上次在龙虎山山门前闹得最欢,也是跑得最快的几个小门派。
“这是要……”徐三欲言又止。
陆灵珊迈步向前,声音飘了过来。
“大人说了,既然来了京城,就要懂礼数。”
“请他们喝茶。”
……
京城某处,昏暗的地下室。
铁手门门长看着桌上那张红得刺眼的请柬,手抖得像是在筛糠。
请柬上只有一行字:
三日后午时,一品轩,论道。
落款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简笔画——一棵柳树。
“这是催命符啊!”
门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旁边几个弟子也是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师父,要不咱们跑吧?”大弟子小声建议。
“跑?”门长惨笑一声,“龙虎山那位连地脉都能按住,你能跑到哪去?出了京城,那是死得更快!”
他猛地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通了。
“那……那位来信了。”门长声音颤抖,“要见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去。”
门长急了:“这是鸿门宴!我去了还能活?”
“你不去,现在就会死。”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放心,她只有一个人。这是京城,不是龙虎山。”
“我们会安排好一切。”
嘟。
电话挂断。
门长握着手机,瘫软在椅子上,背后的冷汗浸透了衣衫。
……
曜星社,秘密据点。
曲彤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晃动着一杯红酒。
红框眼镜反射着屏幕上的蓝光,上面显示着一品轩茶楼的三维结构图。
“柳真人……”
她轻抿了一口酒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派个小丫头片子过来,就想翻盘?”
她身后的阴影里,走出几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高大身影。
这些人脸上都没有表情,眼神空洞,皮肤下隐隐透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社长。”领头的一人开口,声音嘶哑,“都安排好了。茶楼周围埋伏了三百人,全是‘伊甸园’淘汰下来的次级试验品。”
曲彤放下酒杯,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那是饵。”
“真正要对付她的,不是你们。”
她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
“那位大人……已经把目光投向这里了。”
“既然那棵树想玩,那就陪他玩把大的。”
“让那些废物掌门去送死,把这潭水搅浑。”
曲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我也想看看,离了龙虎山的地脉,这位‘神使’到底有多少斤两。”
……
三日后,正午。
一品轩茶楼被清了场。
整条街道显得异常冷清,连个路过的行人都没。
陆灵珊坐在二楼最大的包厢里。
窗户开着,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楼梯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铁手门门长、五毒教教主……一共五位掌门,推门而入。
他们脸色都不好看,甚至可以说难看到了极点。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陆特使。”铁手门门长抱拳,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柳真人……没来?”
陆灵珊没抬头,专注地洗茶、冲泡。
茶香四溢。
“坐。”
她惜字如金。
几位掌门面面相觑,战战兢兢地坐下,屁股只敢沾半个椅子边。
“陆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五毒教教主是个急性子,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一拍桌子,“上次龙虎山的事,是我们不对。但杀人不过头点地,柳真人这又是请柬又是茶的,到底想干什么?”
陆灵珊提起茶壶,给每人面前倒了一杯。
茶汤碧绿,热气腾腾。
“喝茶。”
她端起自己的那杯,轻抿一口。
五毒教教主脸色涨红,手伸进袖子里,握住了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蝎。
“陆灵珊!别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站起来,面露凶光,“这楼里楼外全是人!你就一个黄毛丫头,真以为我们怕你不成?”
既然撕破了脸,其他人也就不装了。
铁手门门长冷笑一声,双手泛起金属光泽:“小娃娃,龙虎山的手伸得太长了。这是京城,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
包厢外的走廊里,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那是兵器出鞘的声音。
数百道驳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向二楼涌来。
陆灵珊放下茶杯。
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哒。
她抬眼,眸子清澈得像是一潭死水。
“大人说得对。”
“跟死人,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五毒教教主大怒:“找死!”
他手腕一抖,袖中的毒蝎化作一道乌光,直奔陆灵珊面门。
陆灵珊没动。
她手腕上,那条平时看不见的翠绿根须,亮了起来。
嗡——
整个茶楼,仿佛活了过来。
五毒教教主脚下的实木地板,突然裂开。
一根粗壮的木刺,没有任何征兆地刺出。
噗!
毒蝎还在半空,五毒教教主整个人已经被穿透,挂在了半空。
鲜血顺着木刺流下,滴在桌面上,晕染开一朵凄艳的花。
“什么?!”
铁手门门长瞳孔骤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桌椅、板凳,甚至墙上的木质挂饰,全部扭曲变形。
坚硬的红木化作了柔软却坚韧的藤蔓,像是有生命的蟒蛇,瞬间缠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手脚。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窗外,原本只是装饰用的爬山虎,此刻疯了一样生长。
绿色的浪潮冲破窗户,涌入包厢。
楼下那些还没冲上来的埋伏者,也被无数从地板缝隙里钻出来的根须捆成了粽子,吊在房梁上。
仅仅一个呼吸。
这座古色古香的茶楼,变成了一个植物构成的炼狱。
陆灵珊坐在绿色的海洋中心,手里依旧端着那个茶杯。
她看着被吊在半空、拼命挣扎的几位掌门,嘴角微微上扬。
那笑容,和楚休一模一样。
“茶凉了。”
她轻声说道。
“该换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