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头才道:“您是上仙,手段高明,自然无妨,可我们就是命不值钱的蝼蚁,也只是想活下去……”
“说得好。”许平阳道:“说得好……说得好啊。改日祭祀水神时,你先带个头,拿自家孙子给祭了再说。水神看你如此虔诚,一定会先庇佑于你。信水神的,明日便莫要来上工了,我这里请不起你们这些神信徒。”
言罢,他甩手转身离开,回了鸟船。
“怎么了这事?谁把你气成这样?”进了船上客厅,王琰荷等人围坐着,嗑着火麻籽示意他赶紧过来。
落座后,徵水便过来给他捶背,楼兰便站在一旁。
王琰荷道:“上次见你这样,还是碰到高家那几个孽障,怎的?”
许平阳就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王琰荷笑道:“你怎还能指望他们,他们和你老家那里情况不一样,不过用孩子来祭祀确实有些过分了。”
陆曦兮道:“老许,别怪我不帮你说话,你也看开些。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们这些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些比苦日子逼怕了的平民?他们以前,一年只要用一个小孩儿就能换来全部人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后来呢。水神没了,他们日子越过越难。”
“那还不是他们自己闹的,对了,我还没和你们说诅咒的事——”
他把诅咒的事说了一遍,听完整个船里头都一片安静。
“若是当时双方都克制忍让些……”陆曦兮说了半句,终究是摇头叹息:“许多悲剧最终酿就,便是谁都有无法克制忍让的理由。”
王琰荷哼了声道:“双方都活该。那男的是不是说书人的江湖故事听多了,还搞这种行侠仗义?世上的事,哪来那么多黑白分明?”
陆曦兮道:“这其实也是个糊涂蛋,他觉得问题就是把孩子当祭品的事,可问题关键还是在于这个水神。他有本事,杀了水神,这样他比水神厉害,村民也不敢怎么样了,甚至都只能听他的。”
许平阳翻白眼道:“老陆你这厮点我呐。”
“咯咯咯咯……”王琰荷和陆曦兮同时笑了起来。
原来两人就是在那一唱一和,围着欺负老实人。
“诶,不说这个了,这个村子乍看还不错啊,带我们走走呗。”王琰荷笑着指了指摆在船上的大小箱子道:“这些可都是曦兮给你带来的呢~”
“瞎说啥,你的不也在里面……”陆曦兮红着脸咂嘴道。
三人带个二……带楼兰和徵水下了船,留三个惊魂未定的船工在这休息,许平阳一边走,一边开始为两人介绍他接下来对于这个村子的规划。
王琰荷看着他建造起来的偌大水泥房,不禁肘子悄悄顶了顶他。
脸上贼兮兮道:“那啥?现代化?”
“没。”
“你特么当我是鬼说聊斋呢,那水泥糊起来的东西不是塑料水管是啥,你是不是在里面把水电都装好了?”
许平阳道:“你这倒是提醒了我,回头我想……”
“去你丫的。”王琰荷一脚踹在许平阳腿上,瞪着眼道:“我想起来了,我买的那些没退货的东西全在你那。你说,你是不是要这么搞?你不说实话,水泥我这里就给你断供了。”
“诶……是,行了吧?”许平阳无奈道。
他暗暗挤眉弄眼,示意王琰荷看陆曦兮。
这大丫头正竖起耳朵在听呢。
“曦兮又不是咱俩外人,我俩穿同一条裤衩的。”
许平阳惊恐地看着王琰荷,然后朝她腰间看看。
“滚。”王琰荷沉着脸,把陆曦兮一把拉过来,搂着她腰道:“现在我内衣生意都是在和曦兮做的,我跟你说,现在我们生意做得可好呢……说出来羡慕死你,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陆曦兮看着许平阳,有些不好意思道:“除了……除了内衣生意外还有……琰荷发明的那个……女性卫生用品……护肤品生意……”
“你们两个……生意做多大了?”
“也没多大吧,我就按照我娘的要求,在龙鳍县各镇子里跑,买铺面造房子,搞你和我娘搞的……开物合作社。曦兮在我这里拿到全部图纸后,就在会稽那里向着大圈子推展开了。”
“诶!你这么说话大喘气会吓死人的!”许平阳有些应激道。
王琰荷应该是故意的,说完后就咯咯笑。
陆曦兮却叹息道:“其实也没那么顺利,多亏了我娘帮……这个内衣生意其实没什么奥秘可言,其余几家在看到这钱好赚后,便也争相模仿了起来。现在整个会稽到处都是做内衣的,我们陆家只占了三成份额。”
“那确实蛮亏的……”
王琰荷戏谑道:“你以为会稽的三成份额是石桥峪的三成份额?石桥峪的三成份额都够你吃一辈子的了。”
许平阳看了看陆曦兮。
陆曦兮有些傲娇地昂着她的双下巴道:“你问吧,问我就说。”
许平阳犹豫再三,还是没问:“算了,我对钱不感兴趣。”
“他现在就是穷……算了,不想骂你,我的话你是一句都听不进去。跟你说了好多次,自己先强起来,你也不听……”
三人说说笑笑,许平阳便沿着河岸的这条路走,一路和两人介绍这个村子的大体情况,地理面貌。
包括这里正南的丘砂口,西南角的山包,东边挨着龙鳍山中间的采石地,东北处上去的一条路采石路,过了这条路出去就是陈家的控江庄。
又说了这里人的日常。
说话间,王琰荷抢过了许平阳手里兜着的紫藤条。
眼前一亮,好顺手的棍子。
她“嘿”一声,便摆了个剑招,朝着路边草劈斩了过去。
陆曦兮看了也跑过来抢着砍。
“老许,这归我啦!”陆曦兮玩得开心不想放手。
王琰荷要抢都不给。
许平阳笑着道:“你们知道这是拿来干什么的嘛?”
两人摇摇头。
许平阳拿过这根紫藤条,抬手朝前一挥,凝练如流水般的透明罡气便迸发出来,朝前方涌去,他道:“你们若是丹修,这东西在你们手里就有大用了。这是我们丹修的外丹,里面有着经络。经络的样子就是是我体内周天的复刻。有了这东西加持,施展丹术事半功倍。”
王琰荷一把拿过道:“这么说,这就是我们渎河宗的法器了,可以的。”
陆曦兮一把拿过:“我现在也是渎河宗的长老了,而且我也是丹修。”
“渎河宗长老……”许平阳有些无语地看着王琰荷。
王琰荷大言不惭道:“本副宗主亲自引荐入宗的,你这个啥都不做的宗主又意见?哦对了……你还在这培养了两个记名弟子。不过那两孩子瞧着天赋不高啊,都适合丹修,却也只能如此了。剑修需要机缘,灵修需要聪慧,武修需要体,符修需要师承,这村里他们父母倒是都给不了,只能走丹修这条路。”
许平阳看着她道:“曦兮不是武修么?”
“我上次和她仔细说了武修的事,她也放弃了,自己琢磨了一下,回头就弄了些法门转了丹修。哦对了,她家倒是有剑修和符修的门路,她没去。我听说后就去找楼兰要了你的笔记,抄了一份给曦兮——曦兮?”
陆曦兮把玩着手里的紫藤条,正玩到精妙处,没有理会两人。
两人便看着她。
只见她折腾一阵后,忽然朝前一指,顷刻间就见紫藤条头处迸发出几个炁环,炁环周围白色的罡气流动旋转成圈。
“咦?还真有!”陆曦兮一脸惊喜,就像找到了玩具用法似的,拿着紫藤条看着许平阳道:“老许,这是什么丹术?”
“链锯罡,你用这个斩草试试。”
许平阳忽然后悔说这话了。
陆曦兮挥舞紫藤条,擎着链锯罡切了一下杂草,那真的是“削铁如泥”,接着便去找更粗的杂草,比较细的藤条,粗一点的灌木,然后是树枝……
最后要不是王琰荷抱住她,她就要嚯嚯庄稼地了。
接下来有了这东西后,陆曦兮啥也不想干了。
就想趁着下午的时间,多“斩草除根”“锄强扶弱”当大侠。
许平阳看着指着稗子草说是小麦让陆曦兮不要切,然后指着韭菜说是杂草让她随便切的王琰荷,一阵无语。
“俩活宝……”
趁着两姑娘胡闹的时候,许平阳便对楼兰和徵水问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其实家里一切都好,王绾琇对两姑娘颇为照顾。
隔壁家的云九娘也一直跑过来,和她们时不时做做女工,或者是写字读书绘画,还会教她们别的书,不过这些书徵水都知道,基本是楼兰在学。
楼兰的字是许平阳教的,写得很好,她也教徵水和云九娘。
有时候三人还睡在一起。
毕竟许平阳不在,家里就他们俩外加延布和清欢。
云火召老头知道许平阳不在家,知道云九娘和楼兰关系好,也就随便她们怎么睡,反正两家紧挨着。
乔阙芝倒是不住在云家,而是住在了同林围。
这也是许平阳写信作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