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高姓捕快,就是高家分支,也是那日素宴和许平阳起冲突的那个。
这人被供出来后,直接就从县里来的捕快群中被揪了出来。
他本来还想鱼目混珠,可谁能想到许平阳这里审问这么有效率。
而且……马元辅根本就不回县里审。
这事情闹得实在不小,光是真匪徒就抓了那么多,整个镇子的驻卒又都出了问题,武馆有问题,镖局有问题,方家有问题,那么多人真带回去审,得平均一个捕快看好几个才行,这哪里吃得消?
在这里审,让许平阳来监督审,他不用出手。
他是知道许平阳这块儿能力的,先前搞吴颖时,他来了之后拿到结果,直接走个过场就行,这审问起来比他们县里还正规。
话说回来,东闸门拿了好处后,还有一点就是南门。
南门是主要大门,也是容易看到县衙情况的大门,必须拉他们下水。
好了,东门,南门,一起勾结,这事儿根本瞒不过西门。
因为三支驻卒互相有亲朋在里面,所以……
三门全部勾结成了一块。
这么一来,人家也觉得不保险,又拉了几个峙岳居里的胥吏下水。
如此,峙岳居一举一动也在掌控之中。
也幸好许平阳和顾棠溪发现这一情况后,有所警觉,一直换地方,或者单独聊天,不让别人介入参与,这也导致了事情不外泄。
武馆这里人被抓了三个,遂宁镖局里又被牵连出了二十几人。
整个镖局里上下三成人被抓,正好都是两位镖头两支镖队。
然后事情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周大石听闻台风的恐慌,发现了有生意可以做,于是买通关系,联合了武馆的人,让人买通了整个镇行政监控县府,遂宁镖局里周大石的两支亲信就联系上了鬼没狼封河让流言成事实,一起发大财,至于方家给周大石传讯,这是没有的,顶多就是方家家丁。
那个家丁刚刚已经“被自杀”了。
在孙三川的帮助下,许平阳一路人找人,找到了方家的家丁,然后就发现这人已经在方家自己的房间里吊死了。
他看完情况后,第一时间封锁了方家。
当场他就把方家所有人叫过来,确定当时在方家的也就这些人,没有外人后,便分开询问这些人当时在哪,接着才把人从梁上放下,确认这个人是被勒晕后悬挂吊死的,在确认时间地点各方面,以及互相佐证后,直接把方功就给拿下。
可方功就当场认罪了,那又如何?
被杀的这个人是家奴,是从牙行买来的。
家奴被打死赔点钱就行。
看到这里,许平阳心里又焦虑起来。
这方家人是真难搞,直接把一旦失败后的计划都做好了。
人家说,狡兔三窟,这玩意儿简直浑身是洞。
现在,顶多就是周大石及镖师,加上这些匪贼会被判刑而已。
方成阳根本无罪。
定罪的就是方功就,因为他是方家实际上的掌舵人。
要定的罪也不是杀人,而是他囤货居奇。
囤货居奇,这条法律在前朝根本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
但江南国太祖可是被囤货居奇坑过十几次的,他把囤货居奇这条罪名分割出了好多种情况,像是囤积布料什么的,罪名很轻,但是囤积盐铁,这罪名就不一般了,囤积救命粮,是比造反更严重的杀头罪。
问题是,眼下这件事顶多再抠个制造恐慌谣言的罪名……
甚至,这个罪名也扣不了,因为方家没有放过谣言,谣言就是方家故意抬高粮价一点点让民众自发形成恐慌的。
“踏马的!”
傍晚左右,得到这些结果的马元辅都怒了,直接一拍桌子发起了火。
他不是对许平阳和顾棠溪,是被方家给整得火气大。
这么缜密难搞的还是头一回。
关键是……马元辅也发现,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许平阳带着人忙活了半天,和他们一样,也是滴水未进,只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很是不甘心,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何楼逃禅说他“心急太嫩”。
原来真正问题还是出在这里。
不过,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楼逃禅似乎悠哉悠哉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心急,仿佛这一切早有预料似的。
事情被清理好后,该放的人放了,该拘押的人也拘押起来。
眼下最难的问题就是顶多再捉个方功就,方成阳拿不下。
同林围大堂里,气氛沉闷。
也就这时,一道人影走了过来,在门口被捕快拦住。
许平阳看过去,发现是阿妹,抬抬手,让人放进来。
他上前行礼,阿妹摆摆手,直接拿出了三样东西给许平阳道:“郎君,这是三娘命太保们去方家找的东西——方家的里账目和表账目,两份账目有明显出入,这些都与近些时日来石桥峪内各种东西价格上涨对应得上,且账目已经经过会计寮的计算,所有方家偷税漏税还有压价控市的情况都在这里。”
三样东西,一样是里账目,一样是表账目……
还有一本厚厚的,就是会计寮算了一下午的出来的结果。
阿妹说完就离开了,其余人听到这话纷纷围了过来。
啪!
顾棠溪看得激动道:“这姓方的,这还拿不了你!”
马元辅也兴奋得脸红肉颤,有了这些东西,方功就得拿,方成阳得拿,方家几个掌柜得拿,一个也跑不了。
偷税漏税,那就是盗取国金加民脂民膏,这是重罪。
关键是,这事儿方功就和方成阳父子都深入参与。
此外,整个石桥峪被营造恐慌的证据也有了。
这么一来,偷税漏税罪名坐实,制造流言哄抬物价囤货居奇罪名也坐实,虽然后者不算什么,完全没有前面这个罪名重,但人可以带回去了。
事情一结束,哗——马元辅带着一堆人马踩着夕阳满意回去了。
这是啥?
就来了半天,便捞取大功一件!
马元辅走了,石桥峪这儿留下的是一地鸡毛,各种琐碎事都要处理。
许平阳和顾棠溪,要收拾一切后续,然后向整个石桥峪说明情况。
起初顾棠溪觉得刁民不必知道。
但许平阳坚持,这件事还是发了通告,由专人去说,完成了全镇通告。
这个通告是许平阳亲自写的,用的大白话,事情从许平阳发现石桥峪各种价格在缓缓上涨,情况不对,于是汇报给了顾镇长,顾镇长动用镇长应有的权力,发现整个市场价格的确被人在蓄意哄抬,于是一路布置计划,引蛇出洞,包括渎河河面翻船之事也是顾镇长亲手策划麻痹幕后黑手,一直到事情结束,整个过程事无巨细,全部流水账一般不带感情地说了出来。
里面也包括了许平阳和顾棠溪做的一些局,下的一些套。
事情讲完,百姓们纷纷夸许师傅与顾镇长的大义、睿智。
只有书院的书生们,尤其是是儒生们,纷纷不齿两人狼狈为奸,甚至在酒肆等公开的地方抨击。
起初顾棠溪听到书生们骂,气得也想找许平阳和书院。
但走出峙岳居,听到的都是百姓们夸赞称颂,忽然间就感觉……
书生,吃屎去吧!
苍松武馆和青山武馆这里则在收拾内部情况。
码头帮这里暂时群龙无首,许平阳根据净街太保收集到的情况,暂时委任了一些头目来管理,并拿走了账本交给会计寮,让会计寮代管这里财务。
遂宁镖局虽然没了老板,可问题却不大。
因为这个镖局,是老板建立起来的,可想要壮大,却靠着外聘。
这也就分了老板嫡系和外来镖师两部分。
眼下老板走了,镖局一样转,许平阳没兴趣管。
方家也不用担心。
除了涉及到的财务查封,暂时由顾棠溪来管理,剩下的方家的方功就还有一个当宗正的亲兄弟方名既。
三道门的驻卒加上峙岳居里的胥吏,也被换了不少。
那些人尽管只是被罚俸和留职,但等于是丢了工作。
剩下的人员缺损,则由净街太保里拆出人手来担任。
可这么一来,净街太保人就不够了。
许平阳和顾棠溪商议过后,就直接把这些犯了事的驻卒和胥吏,丢到了同林围之中去接受太保培训,好好提高一下当胥吏的基础素质。
自然,镇小库也会拆出一笔钱给同林围。
一方面当做是把驻卒工作暂时外包给平头会的外包费用,另一方面也是当平头会训练这些胥吏的培训费,其实用的就是这些胥吏这段时间的例钱。
峙岳居作为镇长办公地盘,这里面缺少的胥吏按理说由镇长来补。
即便顾棠溪也发现,经过此事,他可以把顾家人插进来了。
可在楼逃禅建议下,还是拿出部分名额给到许平阳。
至于许平阳怎么处理,那就是许平阳的事了。
许平阳拿到这个名额就拒绝,还拒绝不了。
他也不知道谁合适。
你说季大鸟吧,季大鸟哪里舍得离开坊正寮,不当周围七八个民坊的老大却当峙岳居的小小跑腿胥吏?
他就把名单给了王绾琇。
“三娘,你瞧瞧,咱们平头会谁合适。”
找到王绾琇时,她正在修剪花枝。
两人站在一起,她把剪子交给许平阳,自己拿起名单看了看。
“郎君,你可明白顾镇长的意思?”
“他是想和我们利益绑定。”
“不全对,他是想和我们换名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