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甚至有些人没钱买药病死了。”
“你自己也说了,你把上百两都转走了,嗯……”
“上百两啊,你们这些兄弟捞到一分了没?”
“你从头到尾,只是想利用他们罢了。”
“别说不是,你若真把他们当手足,你弟弟哥哥被人押着,你会差遣人去人面前耀武扬威说一番吗?”
“孙三川的一个兄弟因为偷窃被拿下,孙三川是登门跪着求人的。”
“然后呢,你也是在算罢了。”
“你算,若是我师叔答应了,那么两人算是一路,你也有面子。”
“若是我师叔不答应,那么你也有由头找他麻烦。”
“不管答应不答应,你都是在打着兄弟们大哥的旗子出了手,不管成不成,你都得告诉兄弟们,你努力过了。”
“你努力了吗?”
“事发之时你在哪?”
“我告诉你,冲街那天你就在观渎坊附近——”
“若是成了,事后必然有冲突,你会出来和我师叔作调解,然后冠冕堂皇从你这些兄弟里抠银子。”
“若是不成,你对外就说不知道这回事,都是泼皮们不听话自己做的。”
“反正,你和这些泼皮也早有过约定,就这么干,然后摆出滚刀肉的样子,谁都奈何不得。”
“结果你们想不到,碰到了我师叔,我师叔也早有预料。”
“我其实挺疑惑的是那谁,你老娘生病时,想过来找吴颖借钱,结果门房告诉你,吴颖为了帮兄弟处理犯事出去了。你现在怎么不管家里老娘,还要背一个同罪,然后回头和吴颖当逃犯、去其他地方当流民么?”
“哦,我知道了,那不是你亲娘,吴颖才是你亲爹。”
“我去睡了,要放要留,你们自行决定。”
李庆走后,一窝子老熟人僵持了不过半盏茶时间。
那三个过来给吴颖解绑的泼皮,便也被捆绑了起来。
如无意外,八人全要在隔天被押送去县府。
这种营救行动,江南国法律里写明了,一律按照同罪来处理。
但是他们的现任师傅连同所有太保,天不亮就全部站在了渎河雅苑外,一直默默站到许平阳悠哉悠哉洗漱出门,满脸大写疑惑询问怎么回事。
在说明来意后,许平阳道:“你们是想把除吴颖之外的其余人都救下来?”
众人点头道:“师傅,他们也是误入歧途罢了。此事真有错,也只是吴颖一人之错。还请师傅成全——”
“请师傅成全——”
他们没有叫许师傅,而是师傅。
他们也知道,江南国的法律是民不举官不究。
如果那四个跟着吴颖的许平阳这里不追究,那么他们就能放了……
甚至只要他不追究吴颖,吴颖也能放了。
这四十来人将近小五十人众口一声,直接把许平阳吓了一跳。
他不是被这股气势吓到了,是被这五十人所成的宏愿珠给吓到了。
体内舍利圆盘之中,顿时黑白之气弥漫氤氲,凝结成了一颗史无前例大的宏愿珠,把他给吓得不轻。
这些天他到处跑,到处替人做事随缘收集宏愿珠又化缘得到愿力珠,加起来也没今天这三成多。
宏愿珠是“精诚所在,期盼所成”。
五十人可以凝结出如此大的一颗,也让他不禁在被吓到后陷入沉思。
他淡淡道:“那你们是在逼宫,对吧?”
“没有……”
众人慌了,连忙否认。
期盼之意更明显,宏愿珠又猛增几分。
“没有,没有的话你们忘了自己是谁,是吧?”
一众泼皮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立刻进行了整队。
刹那间,横向纵向结成一条线,整整齐齐,抬头挺胸,个个器宇轩昂。
“小季。”许平阳喊了声。
“到。”
“出列。”
小季出列立正,向许平阳敬了一礼。
“说下,你掺合什么。”
小季是季大鸟的儿子,小小季是季大鸟的孙子,父子都是同期。
“报告师傅,你说过,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人犯错,全体承担,一人的事,全体来扛,我们要团结,要信任自己的同袍,不能因原则之外的事分裂。”
这句话出口,宏愿珠又大了几分,许平阳都害怕舍利圆盘托不住。
很显然,小季一个人的回答不足以有这么强的远景。
毕竟一个人心力有限。
他是一个人直接说出了所有人的意思。
“入列。”
“是。”
“回答我,你们是太保还是泼皮。”
“太保……”
“听不清。”
“太保!”
“太保的职责是什么,我想你们早清楚了。那么……你,出列。你来回答我,我为什么要帮这些泼皮,因为我善,因为我好欺负,因为我是外来的?还是说,因为我一直在做吃亏的事,这次也活该我吃亏?”
被叫出列的人一时语塞。
许平阳道:“好,我大气,我原谅这些人,没问题,可以保他们……那你们他妈这帮狗杂碎,这么面对那些被你们,被他们伤害过的人?你们赔偿了吗?你们道歉了吗?你们认错了吗?你们悔过了吗?你们什么都没做到,到现在连像样成绩都没有,一个个整天训练不用心,把人当傻子是吧?我培训你们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们以后好继续为非作歹是吧!还捞人……一群人大清早来堵我们,逼我捞人,哟……正出息了,呵呵……这是不是要发动兵变血洗我家啊?啊?!一个个的……都给我滚回去!今天只有一顿饭!操练加倍!这是命令!”
“是!!!”
几十人集体发出一声响,在现任师傅的口令下,集体转弯分列组队,然后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同林围。
“哟~臭小子,有点将军样啊~”
云火召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顿时笑嘻嘻走过来。
许平阳无奈道:“一大清早被这群浑人气得肝疼,你说我火不火?”
话是这么说,其实让他陷入纠结的还是这件事的性质变了。
为了拿下这颗宏愿珠,将其全部转为愿力珠,那么对他修为大有增益。
只要释放了那四人,轻而易举。
可这事儿真做了,为了这股愿力,他又觉得很违背自己本心。
纠结的并不是要不要违背自己本心。
而是他要怎么去“正心正念”,让这件事的心态合情合理。
这就是金刚禅修行的麻烦之处。
比如说,吴颖屡次搞他,他也火大,不拿下这人被骑着头拉屎撒尿,心里面怎么会没有火气呢,可是将他搞掉只是为了泄愤么?
如果只是为了泄愤,那么金刚禅是不认可这心态的。
他也无法从金刚禅的运行中,得到任何长进。
可他换个心态,吴颖这人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不是自己想搞掉他,是他自己跳得太欢,自己栽了,自己只是一切按照程序来走,顶多就是加了一把力,顺水推舟,为石桥峪众人除去这灾害,让吴颖看到自己过错,让更多人改邪归正,而非是去一味害人利己,那么……
自利利他,这金刚禅就修对了。
结果呢,结果是不管什么心态,吴颖都必须被搞掉。
唯一区别只有心态。
事情是一样的,修行是自己的,这是许平阳真正拧巴的地方。
可修行就是这样,让自己舒服的很多东西,可能从来都不是对的。
痛苦么?难受么?这就对了,因为正在成长,正在长完善。
修行,修心。
就是主动通过一条特定的路,来不断改变自己,让自己成长完善。
金刚禅的根本修行,便是性命双修之源,必是要正心正念的。
只是在旁人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火召拍了拍他肩头道:“臭小子,调教人不是这么调教的。这些人骂也骂过了,回头你就去把无关紧要的捞出来吧。正面给他们威严,背面给他们甜枣,你要恩威并施,这才是御下之道。更何况,他们是来求你,我看得出来,这些人哪有什么坏心眼儿,还逼宫……你也知道他们没这个心。只是你自己定的规矩,一旦出了事,一个人的事就是集体的事,所以他们这才来。都是些没脑子的。”
“我不是说假话,云老头,真的……这群王八蛋,当泼皮的时候对石桥峪乡亲做了多少龌龊事?现在有些人刚练出来,成绩还没呢,就要捞人。讲真,我自己忍忍,这事也不是不能过,可被他们害过的百姓呢?我就是要告诉他们,他们是百姓的儿子,是平民的儿子。”
最后这话让云火召颇为触动,他叹道:“若你能将一支十万大军,训练成如此,那何愁国家不兴,唉……”
“这也不难,就是思想建设。”
“思想……建设?”
“诶,说白了,就是国家大事,在祀与戎。戎就是动兵,祭祀呢?”
“祭祀是为了万民归心啊。”
“那你要是皇帝,你祭祀一次能让万民归心吗?”
“这当然是瞎扯的,可书中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说嘛,你就不是当读书人的料。我跟你说,为什么要祭祀,因为很早以前,商周时期,都是商王周王与诸侯共治天下。所谓祭祀,就是告诉所有来祭祀的这些人,咱们是一家子,咱们是血脉,咱们是姻亲,咱们是有同一个老祖宗的……但当然,人家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同一个老祖宗的。同一个老祖宗不可能,可同一个鬼神庇佑国家、大家都来祭祀接受它的认识和赐福,并且在这样一个鬼神面前发下团结一致的誓言,这总成了吧?”
“哦~”云火召恍然大悟,然后疑惑地看着许平阳:“你怎知晓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