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此人是何身份,哪里人,小时候做过什么事,声明如何,父母是谁,做什么的,写了一遍,只是隐去直接名讳,接着说此人认罪态度恶劣,行为嚣张,让其认罪时,大声喊着自己带头大哥是本地英杰吴某,还说若是不放他,吴某会来将观渎坊搅得天翻地覆,让许某与坊正这些人不得安宁,性命不保。
对于这种人,保金改为四倍,并要亲自写保证书与悔过书才能离开。
此外,具备同样态度的还有好几个。
这些人的带头大哥,无一不是石桥峪英杰吴某人,说吴某人手眼通天,莫说区区镇长,便是县尊、陈家、王家、方家、两武馆一镖局都得卖其面子,若是敢驳其颜面不听话,下场就和几年前那个谁谁谁一样。
这番告示看到最后,不少人心里已经在憋着笑了。
内容都写到这样了,吴颖但凡还算是人,就该知道这些小弟不能要了。
摆明了是把这石桥峪三杰的大泼皮,摆在火架子上烤。
最重要的是,这个保金不是用来给个人的,也不是入镇小库的,而是给观渎坊受损商贩和所有坊民的。
你要不赔,那就是所有坊民吃亏。
只是最最最重要的还是你小弟都认了一遍又一遍,该签的都签了,还在这嚣张,你这个当背后老大的还能去捞人,那就真的是蠢中蠢。
如此一来,三十一个顽强的泼皮,便被生生摁在了观渎坊。
观渎坊也向所有人展示了,他们有维持秩序、治安,不惧强权的能力。
早市过后,便不会再有人来冒大不韪尝试冲街午市了。
而午市的繁荣,尤胜以往。
大家看到观渎坊这里治安好,没有泼皮敢撒野,愿意多跑点路来做生意,因为这里整顿得也好,所有更多人也愿意来观渎坊买东西。
自然,这摊位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增多的。
每个摊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占了还是要收摊位费的。
摊位费也不多,根据不同种类来,有些便宜有的贵。
但顶多不过三文钱到十文钱之间。
可如此一来,新的问题也随之产生。
“许师傅,这三十一人你看怎么安排?”
通告过后,季大鸟连忙过来询问。
三十一人,加上那三个送上门的,就是三十四个。
外加李庆李明,也就是三十六个。
其实李庆李明可以不用算,两人跟着师父白玄住在其余客栈。
这三个人呢,也暂时住在了云来酒楼,和伙夫们一起住。
重要就是三十一个泼皮。
这可不是三人,是三十一人,云来酒楼上下加起来也就十一人,加上那三个也就十四个,连这一半都没有。
更要命的还是这三十一人,不是正常人,都是成名已久的泼皮。
用本地人的话来说,就是烂到骨子里的烂人。
除了游手好闲,真就啥都不会的那种。
偏偏跟着吴颖,也没做好事,做了坏事分了钱,就装江湖人,去吃喝嫖赌,花光了后便这里摸摸那里偷偷,亦或敲诈勒索。
本地人是厌恶死了他们。
现在看许平阳一口气把这些恶徒都收了,既高兴又担忧。
担忧的是……他们也想象不出,许师傅能把这些人怎样。
季大鸟没想到一下收了这么多人,也不禁头大。
“别急。”许平阳虽然是这么说,可他也是揉了揉额头,随后起身道:“走,咱们去找找地方,把这些人先安顿下来。”
季大鸟一愣道:“啥?还要把这些人都安排住在一起?”
许平阳点头道:“通告上不都写了吗?咱们不事先说好的?”
季大鸟急得跺脚道:“许师傅,这是三十一个泼皮啊!”
“你要把他们放回去,让他们明天过来集合,你猜会如何?”
“这……”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
“那就听我的,一步步来吧。”
于是,许平阳便带着季大鸟,去沿街各处客栈酒楼。
有些愿意接收的,却是装不下那么多人。
还有些的,则是得加钱。
不过更多的,就算有房,一听是泼皮便连忙摆手。
“许师傅,你就是太好说话,你是修士,态度强硬一些,人家这不从了,他们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软,吃钱胜过道理,吃拳头又胜过钱。”
碰了不知多少鼻子灰后,季大鸟也一肚子火。
许平阳无奈摇摇头道:“若是我都不讲道理,那别人怎办?我一个修士,都得讲道理,守法律,遵守规矩,其余人是不是亦是如此?”
“唉……”季大鸟没办法了,烦躁得很呐。
午市已经开始,夏日太阳毒辣,两人没有撑伞沿街走着,季大鸟如此烦累了,直接往屋檐阴凉处一蹲。
许平阳也靠着墙柱休息一番,这时旁边传来了个声音。
“许郎君,许郎君,许郎……许师傅。”
转头看去,只见是个穿着颇为不错、撑着油纸伞的老妇人。
说是老妇人,应该顶多四十左右,只是看着显老。
许平阳看这人,不禁一愣,便行礼道:“倒是巧了,您怎的来了?”
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和那看着跟成熟大姐姐一般的王三娘子王绾琇,差不多年纪的贴身婢女阿妹。
也就是那日下雨晚上,马车从桥上坠入渎河,许平阳救上来的两人之一。
当时因为看不清,许平阳被王绾琇和阿妹左右紧紧抱着胳膊,那柔软那享受,加上声音也好听,还以为是两美人。
结果灯笼照亮后他人都傻了。
只是觉得王绾琇还行,就是这阿妹……他妈都比阿妹看着年轻。
可更没想到的,还是阿妹和王绾琇年纪实则相差无几。
相貌和身体差异却不小。
“见过郎君,奴家身体好了后,一直没来拜见郎君,还请勿怪。”
阿妹上前,也是款款一礼,甚至还莫名显得有些妩媚。
“不妨的事,你这是上街来买菜吗?”许平阳说了一句他反应过来后,自己都觉得有些蠢的话。
阿妹没忍住笑了,她道:“郎君说笑了,三娘子请你移步。”
“王夫人要见我?”许平阳一愣。
阿妹连忙道:“可莫要说王夫人,叫三娘子即可。一来是三娘子不喜,二来是她嫂子也就是您见过的,王家郎主妻子,那才是王夫人。三则,嫁给王家的正妻,才能叫王夫人,三娘子本也是王家的人,只是招赘,夫人一词实在不妥。”
“哦哦哦,我懂了,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莫要生气。”
“怎会生气呢,郎君也莫要多想。”阿妹带着许平阳和季大鸟往前走,边走边说,换了个话题道:“郎君是在为安顿这些泼皮烦恼吧?”
“是呀,王家在看着我么?”
“郎君的事便是王家的事,王家只是留个心,哪敢盯着,只是郎君先前问过的好几家客栈什么的,都有王家份额。因为上面发了话,与您相关的事都要优先说,所以好几个人到三娘子这里来讲了后,三娘子便知道怎回事了。”
“这……”
“三娘子知道郎君你要强,做事不愿意借助他人之手。可此事一来急着处理,毕竟也快入夜了。再来么,这时日尚短,郎君根基未深,许多事没人帮衬,便显得太过单薄,问题也会有许多。”
许平阳苦笑道:“我倒不是逞强,只是有些事是有原则的。”
“原则的事,奴家这个婢子不懂,还请郎君与三娘子说吧。”
说话间,一处精致非凡的茶楼就到了。
这茶楼不大,进去喝茶价格不低。
喝的主要的也不是茶,而是各种花茗皮饮与果露的。
花茗皮饮,就是用一些花晒干泡茶,一些果皮晒干煮茶,这出来的茶汤,加上金银花薄荷紫苏桂皮之类的,这香味滋味各方面比眼下的茶砖好太多。
果露,就是果汁。
有钱人家有冰窖,好的店铺也会有冰窖存储瓜果。
这些瓜果要吃的时候,不一定得切开,还可能被用来压榨过滤成汁。
反正只要有钱,享受上不比现代差多少。
这茶楼极为干净、整洁、清淡、雅致。
怎么说呢,这儿所有东西都很简单,仿佛就是横平竖直,甚至没有一点花纹,但制成桌子的每一块木板,都抛光整齐,髹漆干净,一尘不染。
风格上就与其余所有店家都不同。
他看了眼柜台内墙壁上挂着的价牌,最低价都是百文起步,瞧着头大。
上楼前问了句,才知道,这里是王绾琇自己个人的茶楼。
阿妹说,王绾琇平日家里待腻了,便会到这里来待待。
进雅间之前,阿妹将季大鸟带到了别的房间吃茶去了。
许平阳则进入了一间移门的雅间。
敲门进去后,便发现了什么叫真正高端,低调奢华。
木料都是红木的,布料都是丝绸的,颜色瞧着就是寻常人家的青灰布料,很简单,但因用的是特质的天青矿料,色泽越看越深邃。
便连地面都还嵌着大理石,朝阳的角落里甚至修葺了莲花鱼池。
是的,这里是二楼雅间,还造了个莲花鱼池。
门开风来,日光中翡翠般的荷叶摇曳,粉玉似的菡萏点头。
青丝挽髻的素衣夫人,穿着的却是无袖的比甲。
自然从侧面看,里头是穿着严严实实内衫的。
妇人正在靠墙的粗木架子上修剪花枝,闻声回眸,目色明媚。
倒是有些动人。
“王……”许平阳怔了怔:“见过三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