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台崩塌的轰鸣渐远,失控的太阴逆流在身后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毁灭风暴,将半片天空染成不祥的暗红。
凌无恙揽着月倾城,将流光遁影靴的速度催至极限,甚至不惜燃烧精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黯淡血线,向着与镜花水月天相反的方向亡命飞遁。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强行催动“黑洞奇点”和星辰本源干扰仪式,又硬接幽月尊者一击,此刻经脉如同被万千细针穿刺,噬星道基都出现了细微裂痕,神识更是消耗过度,阵阵眩晕不断袭来。
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月倾城,情况更为糟糕。她本就经历苦战力竭被擒,又被暗红锁链侵蚀多日,本源受损极重。此刻虽得自由,但道心受创,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那双曾清冷如寒星的眼眸紧闭着,长睫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不知是寒气,还是……泪痕。
凌无恙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女子,心头莫名一紧,一种混杂着愧疚、焦躁与一丝他不敢深究的怜惜的情绪翻涌上来。他强行压下,将更多灵力渡入她体内,护住其心脉。
必须尽快找个安全之地疗伤!
他神识铺开,在莽莽雪山与冰原之间搜寻。终于,在飞遁出数千里后,找到了一处位于万丈冰崖下的隐秘裂缝。裂缝深处,有一个被厚重玄冰封堵大半的天然洞窟,入口极其隐蔽,内里却别有洞天,空间不大,但颇为干燥,残留着微弱的土属性灵脉,正好可以中和部分此地过于浓郁的太阴寒气。
凌无恙一拳轰开洞口玄冰,抱着月倾城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布下数层隐匿与防护禁制,将外界彻底隔绝。
洞窟内,他小心翼翼地将月倾城平放在铺了厚厚兽皮的地上。指尖蚀天之力流转,仔细探查她的伤势。
情况很不乐观。幽冥死气侵入经脉,与她的太阴灵力纠缠不清,不断腐蚀其生机。更麻烦的是道心之伤,那种被深信之人“背叛”的冲击,让她的《无心忘情道》根基出现了严重裂痕,灵力在体内乱窜,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凌无恙眉头紧锁。蚀天之力可吞噬幽冥死气,但过程霸道,月倾城此刻状态虚弱,恐怕承受不住。而道心之伤,非药石能医。
他沉吟片刻,先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得自万象灵枢阁库房、品质最高的温养神魂、修复本源的丹药,小心喂入月倾城口中,以灵力助其化开。药力散开,她苍白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但依旧昏迷不醒。
接着,他盘膝坐在月倾城身边,双手虚按在她丹田上方。灰黑色的蚀天之力被他操控得极其精细,如同最灵巧的手指,缓缓探入其经脉,开始一丝丝地剥离、吞噬那些盘踞的幽冥死气。
“嗤……”
细微的侵蚀声在寂静的洞窟中响起。月倾城即使在昏迷中,也因经脉被外来力量侵入的痛苦而微微蹙眉,发出无意识的轻哼。
凌无恙动作不停,眼神专注。这个过程必须万分小心,既要清除死气,又不能伤及她本身的太阴灵力。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神识消耗巨大。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光透过冰层缝隙,在洞内投下斑驳光影时,凌无恙终于将月倾城体内最后一丝顽固的幽冥死气彻底吞噬。他长舒一口气,收回手,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月倾城的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生气,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道心之伤,如同在她神魂上刻下的裂痕,非外力能轻易弥合。
凌无恙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少了平日的清冷孤高,多了几分脆弱,让人心生怜惜。他想起系统发布任务时的冰冷,想起自己违心接近时的算计,想起她动情表白时自己被迫抽身的绝情……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腾。
他并非铁石心肠。那些朝夕相处的点滴,她冰山融化瞬间的惊艳,早已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只是系统任务如山,自身道途为重,他不得不选择“理智”。
如今,任务以最糟糕的方式“完成”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轻松。
“系统,”他在心中默问,“她的道心之伤,可有办法?”
【检测到目标人物月倾城道心受损,根源在于宿主行为引发的强烈情感冲突与信任崩塌。】
【常规方案:需以精纯温和的太阴本源之力缓慢温养,辅以《清心普善咒》等安神固魂法门,耗时极长,且效果不定。】
【特殊方案(需解锁):《彼岸双生花》秘术,以施术者部分魂源为引,构建临时心神桥梁,分担其痛苦,引导其混乱灵力归于平静。警告:此术对施术者魂源有损,且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情感共鸣。】
【是否消耗5000好人值,兑换《彼岸双生花》秘术(残篇)?】
凌无恙看着系统提示,目光闪烁。《彼岸双生花》……分担痛苦,情感共鸣……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月倾城即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最终做出了决定。
“兑换。”
【消耗5000点好人值,获得《彼岸双生花》秘术(残篇)。】
一股玄奥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凌无恙迅速理解着这门秘术的要点与风险。不再犹豫,他再次将手轻轻覆在月倾城光洁的额头上。
这一次,他调动的不再是蚀天之力,而是自身精纯的魂源,混合着一丝刚刚净化过的、最为平和的星辰本源之力,依照秘法,缓缓渡入她的识海。
他的意识,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迷雾,触碰到了月倾城那片濒临破碎的心神世界。
这里不再是冰清玉洁的雪原,而是布满了裂痕的冰镜,镜中倒映着过往的片段——他“深情”的凝望,他“舍身”的相救,他决绝离开的背影,以及那刺痛人心的字条……无数碎片交织,散发着绝望、痛苦与深入骨髓的寒意。
凌无恙的魂源化作一道温暖却微弱的光,在这片破碎的世界中艰难穿行。他感受到月倾城的痛苦,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那种信仰崩塌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谨守心神,以秘法引导着那些混乱的灵力碎片,如同梳理乱麻,一点点将其抚平。同时,他将自己的部分意念传递过去——不是解释,不是道歉,而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与守护。
“坚持下去……”他在心中默念,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当月倾城识海中的裂痕不再扩大,混乱的灵力渐渐平息时,凌无恙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魂源损耗不小。他正准备退出,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初融的雪水,轻轻触碰了他的意识。
那意念中,带着一丝迷茫,一丝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醒了?或者说,她的意识在深层苏醒了?
凌无恙心中一凛,不敢久留,立刻依照秘法,小心地切断了魂源连接,意识回归本体。
他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带着茫然与些许脆弱的眸子。
四目相对。
洞窟内一片死寂。
月倾城看着他,眼神从最初的迷茫,迅速转为清醒,继而浮现出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的痛苦与愤怒。
“是你……”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你为何会在这里?你又想做什么?”
凌无恙看着她瞬间筑起的心防,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人疗情殇,渡魂分担痛。
然冰封之心初融又凝,旧疤之上,再添新痕。此番因果,又该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