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万象灵枢阁,凌无恙直接去了执法堂复命。他没有提及黑水暗市的具体经历,只言明追查线索时遭遇不明身份修士袭击,已将对方反杀,并从其身上找到了与张铁所中剧毒同源的物品,初步判断是暗殿所为。
他上交了那枚碎裂的暗殿玉佩和部分得自杀手的、蕴含特殊毒性的法器残片作为证据。至于“蚀天计划”和更多细节,他暂时按下不表。现在说出来,除了打草惊蛇,并无太大用处,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以及……一个合适的时机。
陈涛长老看着那些证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暗殿的触角竟然真的伸进了宗门,这无疑是狠狠打了执法堂的脸。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禀明掌门和诸位太上长老!”陈涛沉声道,“凌师侄,你此次立下大功,又身具辨识、克制此毒的能力,后续追查,恐怕还需你多费心。”
“弟子分内之事。”凌无恙拱手,语气平静。
离开执法堂时,他感受到数道隐晦的神识在他身上扫过,带着探究、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他知道,自己如今已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没有回精舍,而是径直去了宗门坊市,购置了一批炼制解毒丹、避毒符的普通材料,做足了应对毒患的姿态。随后,他再次申请进入地火灵穴,名义上是疗伤和巩固修为,消化此次外出所得。
地火灵穴内,炽热依旧。
凌无恙盘膝而坐,并未修炼。他内视己身,那灰黑色的“蚀天”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与暗金色的噬星道基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既相互排斥,又彼此依存。万毒珠悬浮在识海,静静旋转,不断解析、优化着蚀天之毒的构成。
这股力量,是一把双刃剑。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他心念一动,指尖一缕灰黑色灵力浮现,其中蕴含的蚀灵、腐血特性被他刻意压制,只留下精纯的寂灭与吞噬之意,与之前的噬星灵力并无二致。随即,他放开压制,那缕灵力瞬间变得阴森歹毒,充满了毁灭气息。
很好,可控。
他需要这股力量来应对接下来的风波,但绝不能让其失控,更不能让宗门察觉他掌握了如此邪异的力量。至少在彻底铲除内患之前,不能。
就在他潜心熟悉掌控这股新生力量时,一道传讯符穿过灵穴禁制,落入他手中。是吴清风传来的,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镜湖,子时。”
镜湖?那是宗门内一处较为偏僻的景点,夜深人静时少有人迹。吴老头约他去那里做什么?
凌无恙目光微闪,收起传讯符,心中已有计较。
子时,月朗星稀。
镜湖如它的名字一般,平滑如镜,倒映着皎洁的月光和稀疏的星子,四周静谧无人。
凌无恙踏着月色而来,依旧是那副易形后的阴鸷散修模样。他看到吴清风正蹲在湖边,拿着根破鱼竿,有一搭没一搭地钓着鱼,酒葫芦放在脚边。
“来了?”吴清风头也不回,声音懒洋洋的。
“长老相召,不敢不来。”凌无恙走到他身旁,看着平静的湖面。
“小子,玩火玩得挺溜啊。”吴清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浑浊的老眼斜睨着他,“那玩意儿,好吃吗?”
凌无恙心中一凛,知道这老家伙定然是看出了什么。他面色不变,淡淡道:“味道不怎么样,但能填肚子。”
“哼。”吴清风嗤笑一声,收回鱼竿,上面空空如也,“暗殿那帮地老鼠,无利不起早。他们盯上万象灵枢阁,所图必然不小。你搅了他们的局,又得了他们的‘好处’,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弟子明白。”
“明白个屁!”吴清风骂了一句,灌了口酒,“你知不知道,王擎山那老小子,三天前去了后山禁地,见了谁?”
凌无恙眼神一凝:“请长老明示。”
“看守‘镇魔碑’的刘老怪。”吴清风吐出几个字。
镇魔碑!传闻中镇压着宗门地下一条远古魔脉的关键所在!刘老怪更是宗门内地位超然、常年闭关不出的元婴期太上长老之一!
王擎山去见刘老怪?在这个敏感时期?
凌无恙瞬间想到了很多。王擎山与暗殿是否有勾结?他去见镇守魔脉的太上长老,意欲何为?难道暗殿的“蚀天计划”,与那条被镇压的魔脉有关?
“宗门这潭水,比你想象的深。”吴清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嘿嘿。你小子现在成了某些人的绊脚石,又身怀‘异宝’,自己小心点吧。别没死在幽冥地府,反倒栽在了自家门里。”
说完,他拎起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凌无恙独自站在镜湖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吴清风的话,证实了他的一些猜测,也带来了更多的谜团。王擎山,暗殿,镇魔碑,蚀天计划……这些线索似乎隐隐串联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易形后普通而阴鸷的脸,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杀意。
毒刃已成,是该见见血了。
他没有返回地火灵穴,而是悄无声息地朝着王擎山一系弟子经常活动的几个区域潜行而去。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找到王擎山与暗殿勾结的确凿证据,或者……创造一个。
一夜之间,数名与王擎山关系密切、或有把柄在身的弟子,或是“意外”受伤,或是“主动”向执法堂坦白了一些过往不甚光彩的事情,虽然都非核心机密,却足以让王擎山派系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而这些事件中,都隐约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难以追踪的异种毒性,让人怀疑是暗殿的报复,却又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指向凌无恙。
凌无恙如同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猎手,用他新得的“蚀天”之力,小心翼翼地拨动着棋盘上的棋子。
翌日,当凌无恙“结束闭关”,再次出现在执法堂时,一切仿佛如常。只是堂内众人看他的眼神,敬畏之中,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坐在案前,拿起一份新的卷宗,是关于昨日几名弟子“意外”的调查报告。他粗略扫过,便放在一旁,目光落在一份由器坊呈上的、关于修复护宗大阵某处阵基需要调拨一批“星辰钢”的申请上。
星辰钢,炼制高阶法器乃至部分阵法的核心材料,由王擎山分管的内务堂负责调配。
凌无恙指尖在那“星辰钢”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脸上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温和而冰冷的笑容。
王长老,你的“星辰”,我要了。
就用它,来为你敲响丧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