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百里娇的额发早已被汗水浸透,她双目空洞地望着棚顶,下唇被咬得渗出血丝,却始终不肯用力。
“娇娇,用力啊!”大夫人焦急地擦拭着她额头的汗,“孩子不奔生,你再不用力,孩子就...”
“让他...死了吧。”百里娇气若游丝,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的亲爹想要他的命,就算生下来,那畜生也不会让他活,还不如就这样去了吧。”
她也不想活了,这些天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隐忍着,拼命地告诉自己,自己得活着,孩子也要好好养大,可是现在她不想了。
南宫云菲正在施针调整胎位,闻言眼神一凛,手中的银针稳稳落下。
“百里娇,”她的声音清冷如冰,“你以为你放弃的是谁的生命?”
百里娇闭上眼,不愿回答。
“这孩子在你腹中十个月,是你的血供养着他把他养大的。
他的每一次胎动,都是与你这个娘亲的交流。”南宫云菲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那负心汉除了提供一粒种子,可曾为他熬过一夜,可曾为他孕吐过一次,可曾为他腰酸背痛过一刻?”
百里娇睫毛微颤。
“从他动了休你的心思时,从他想要打掉这个孩子时,他就再不配做这孩子的父亲。”
南宫云菲声音陡然提高,“如今你要为了这样一个畜生,放弃你自己的孩子?
放弃这个与你骨血相连、同生共死了数月的生命?”
门外,隐约传来孩子们的啜泣声,还有老夫人压抑的咳嗽。
“你听,”南宫云菲放缓了声音,“你那年迈的母亲,强撑着病体在门外守着你。
你那两位嫂嫂,正为你烧水煮粥。
你那几个小侄子侄女,吓得哭了却不敢大声。
百里娇,这么多人盼着你活,你却要死?
难道这些人在你的心中都不如那个男人有重量?”
百里娇的胸口开始起伏,眼中渐渐有了焦距。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南宫云菲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坚定,“你今日若死了,难过的是百里家的众人。
而那负心汉转头就另娶新妇,谁会记得你百里娇?
谁会记得你这还未出世的孩子?”
“不...”百里娇终于发出微弱的声音。
“对,不能如他的意!”大夫人立即接话,“小妹,你要活得好好的,把这孩子养大成人,总是不能如了那狗东西的愿!
他不想让你活,你偏要活的好好着,他不想让你的孩子活,你偏要把他养大,让他姓百里,做百里家的孩子。”
百里娇眼中燃起一丝火光,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
“很好,”南宫云菲满意地点头,“现在,听我指挥,吸气,用力!”
百里娇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嘶吼,用尽了全身力气。
“看到头了,再来一次!”南宫云菲鼓励道。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粗鲁的女声响起,“让我进去,我是丞相府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我们老夫人说了,丞相府的孩子不能落在外面,更不能落在罪臣之家,百里娇生下的孩子要抱回我们丞相府的。”
百里娇浑身一颤,刚刚积聚的力量瞬间消散。
“百里娇,不要分心!”南宫云菲厉声道,“初夏,守住门,谁也不准进来!”
“是!”初夏应声而出。
门外,一个衣着华丽的嬷嬷带着下人已经闯入院内,被百里娇的两个嫂子双双拦住。
“让开,你们这些罪臣的家属,有何资格阻拦我丞相府的人?”嬷嬷嚣张地喊道,“百里娇,你最好把孩子交出来,丞相府还能给你留点颜面!”
百里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拐杖就要打过去:“滚,一个奴才也敢在老身面前叫嚣,谁给你的胆子。”
那嬷嬷被吓了一跳,随即想到了什么,对老夫人说:“老夫人也别动气,你已经不是曾经的诰命夫人了。
现在你们就是贱民,是没有资格抚养丞相府的孩子。
还是等孩子生出来,交给丞相府的好。”
百里娇听那嬷嬷的叫嚣声,心中恨怒交加。
她挣扎着起身,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地传到屋外,“他把休书给我的时候,这孩子就与丞相府没有关系了,这孩子是我百里娇的,与背信弃义的丞相府无关,他姓百里不姓付,还请丞相府要点脸,别到处认孩子!”
那嬷嬷听见百里娇的声音,心里暗恨,这个贱妇命可真大。
他们家少爷计划不成,那些个没用的东西没能打掉那个孩子。
但听说那贱妇动了胎气早产了,老夫人就让她们来闹,意在干扰那贱妇生产,最好是一尸两命。
要是贱妇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那他们就改变计划,把孩子抱走,到时候那孩子是死是活还不是丞相府说了算?
老嬷嬷正在这寻思对策,屋里忽然传出大夫人的哭喊声,“小妹,娇娇,你怎么了,哎呀,这是大流血了,这可怎么办呐,娘,娘,这可怎么办呐,没有大夫,没有产婆,这小妹不得等死么?”
老夫人一听腿都软了,踉踉跄跄奔到门前,撞开门就闯了进去。
那嬷嬷也想跟进去,只是她刚走到门前,门被人大力关上,差点没撞到她的鼻子。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就听见里面老夫人呜呜咽咽的哭声。
她刚才好像看见百里娇那个贱妇惨白着一张脸躺在那里没有动静,不会是孩子没生下来憋死了吧。
那嬷嬷刚想推门进去,便被人从后面给拽了过去。
百里家二儿媳妇钱美凤开口怒斥,“起开,丞相府就养你们这些没规矩的刁奴?
滚一边去,今天我小姑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杀了你给她陪葬。”
望着眼珠子都红了的钱美凤,老嬷嬷心一慌,这百里家的媳妇也都是习武之人,她真怕这人一言不合就杀了她。
老嬷嬷忙退到一边不言语,但她也没走,她要亲眼看着那个贱妇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