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宫外的流言非但未被遏制,反而愈演愈烈。
宫内的诡异事件还在持续发生,甚至连皇帝车乾昊自己也亲眼见到了那对魂影。
时隔五年,在御书房软榻上小憩的车乾昊,恍惚间又见到了他的父皇母后。
他下意识地屈膝跪倒,“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久久未闻回应,他抬起头,只见父皇正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沉沉地瞪视着他。
心头猛地一惊,他仓惶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母后。
母后的眼神悲悯而复杂,声音似远又近,清清浅浅,如质问,又如叹息,“昊儿,你不择手段,终是得到了想要的,坐上了你那梦寐以求的龙椅。
可午夜梦回,昊儿,你可曾有过片刻心安?
而如今坐在这至高之位,你又可曾真正觉得快乐?” 这轻飘飘的话语,却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想辩解,想说自己亦非全然情愿,可话到嘴边,只觉苍白无力。
就在他心神恍惚的瞬间,父皇母后的身影再次消失无踪。
他猛地站起,状若癫狂地四下寻找,口中嘶吼:“父皇,母后,你们去了哪里,你们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又抛下我离开?出来,你们给朕出来,给朕出来啊!”
最终,他颓然瘫坐在地,失神呢喃:“说到底,你们还是厌弃于我,不要我了。”
空间之内,南宫云菲看着车乾昊这般模样,轻声问道:“阿暝,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
战宇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菲儿莫不是心软了?
一个人有野心、有欲望本无错,但总需恪守为人的底线。
他既已失了这底线,本就不配为人,我们欺负了他又如何?”
“呵……”南宫云菲闻言,唇角微扬,“是啊,他本就不配为人,今天我们还就欺负他了?”
自那日起,百越皇帝车乾昊便夜夜宿于御书房, 不为别的,只为能再见父皇母后一面。
可是这夜,他于恍惚朦胧间,竟看见了大皇兄的身影。
皇兄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是位风光霁月的佳公子,眼神温和地注视着他:“二弟,别来无恙。”
车乾昊望着这样的皇兄,喃喃低语:“皇兄,对不起。”
大皇兄的眼神依旧温润平和:“二弟,那冰冷的龙椅,当真比我们兄弟二十余载的情分更重要吗?
重要到让你抛却人伦,罔顾天性,这般得来的皇位,你坐得可曾有过片刻安心?”
车乾昊心绪翻涌,复杂难言。
对这个皇兄,他心中既有敬重,亦有怨怼,更有不甘。
此刻,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愧疚。
可未等他开口,皇兄的身影已然消散。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寻找,只是怔怔地跌坐于软榻之上。
良久,他双手掩面,低低的呜咽声自指缝唇齿间溢出,破碎而压抑。
百越皇帝生病了。
消息传出,朝堂之上人心浮动。
几位内阁大臣忧心忡忡,商议之后结伴来到皇帝寝宫外,恳请面圣。
此刻的车乾昊正躺在御榻之上,双目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帐顶。
柳贵妃坐在榻边,手持绢帕,不住地拭泪。
而百越皇后却端坐于一旁的椅子上,神情冷漠,冷眼旁观看着榻上的二人。
睿王车乾镕随众大臣步入殿内,映入眼帘的便是这番景象。
他垂下眼眸,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大臣们依礼向皇上、皇后、贵妃问安。
柳贵妃一见睿王,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她猛地站起,指着睿王尖声喊道:“是你对不对,定是你派人在宫中装神弄鬼,意图谋害皇上,是不是?”
看着失态的柳贵妃,睿王心中剧痛,声音艰涩晦暗:“柳贵妃何出此言,我有什么能力派人进宫,又如何害了皇上?”
“是你一定是你!”柳贵妃步步紧逼,“你明知皇上夜不能寐,每日仅能浅眠一两个时辰。
却还要使人装神弄鬼来惊扰圣驾,不就是想勾起皇上的愧疚之心,借此扰乱圣心,好遂了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么?”
“敢问柳贵妃,”睿王的声音陡然转寒,目光如冰刃般射向她,“皇上因何会有愧疚之心,他又因何事而愧疚,而臣弟又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睿王骤然的冷厉惊住了柳贵妃,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竟僵在原地。
此时,车乾昊已被太监搀扶着靠坐于龙榻之上。
他瞥了柳贵妃一眼,淡淡道:“贵妃与皇后先回宫吧,朕只是微恙,并无大碍。”
皇后闻言起身,面无表情地向车乾昊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柳贵妃回过神来,也匆匆一揖,紧随其后。
车乾昊又转向几位大臣:“朕无事,劳烦诸位爱卿挂怀了。”
一位大臣拱手道:“朝政繁巨,万望皇上保重龙体,切莫过度操劳。”
车乾昊摆了摆手:“朕自有分寸,睿王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众人躬身退出,殿内只余下兄弟二人。
空气凝滞,寂静无声,唯有沉重的呼吸可闻。
然而,方才离去的柳贵妃,竟在此刻去而复返。
她疾步入内,目光死死锁住睿王,声音冷漠,“睿王殿下要是还在怪我,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还请睿王不要伤害皇上。”
尽管心中已接受了残酷的事实,但睿王的心仍如被撕裂般疼痛。
他转回头,望向车乾昊,眼中尽是沉痛:“二皇兄我们兄弟之间,何至于此?”
车乾昊抬起眼睑:“皇弟你也在怪我?”
“我不该怪吗?”睿王眼中悲恸欲绝,“你谋害皇兄,戕害父母,我不该怪你么?!”
他猛地抬手指向柳贵妃,“你与她合谋,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该怪你么?”
“呵,呵呵呵,”车乾昊发出低沉而阴冷的笑声,“怪朕,你有什么资格怪朕?
从小到大你得到父皇母后的关注,当你在父皇母后身边撒娇的时候,没想过我也是父皇母后的孩子?
我也想伴在父皇母后身侧,哪怕分到他们一丝的目光也好。
可是没有,他们的目光永远追寻着你和大皇兄,半分都舍不得施舍于我。
同样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会区别对待于我?
他们不给我,我便自己争取。
你有什么资格怪朕?”
睿王被他这话说的一愣。
可就在他愣神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柳贵妃竟从袖中抽出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直直刺向睿王的心脏。
睿王愣愣地看着匕首袭来,仿佛已能感受到那冰冷的锋刃刺入体内,他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踉跄蹲下,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压抑的呜咽声在喉间滚动。
车乾昊自榻上起身,走到蜷缩的睿王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声音透着冰冷无情:“皇弟,过了今日,百越便再无睿王了,朕会昭告天下,睿王借探病之名入宫行刺。
朕念及手足之情,不忍诛杀,只将你圈禁于睿王府。”
睿王艰难地仰起头,眼神因剧痛而略显迷离,“皇兄就这般迫不及待,要治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