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大雍阵营中,五具三弓床弩(亦称八牛弩)的绞轴同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如同小孩胳膊粗的巨箭木羽箭,带着尖啸声,化作五道黑影,直直射向阿塔城。
轰的一声巨响后,咔嚓,噗! 一支巨箭正中垛口,垛口的砖石爆裂,藏身其后的两名弓箭手连哼都未及,便被巨力撕碎,血肉四溅。
一支贯穿城门楼前观望台的木柱,粗壮的支柱应声折断,观望台在刺耳的声响中轰然倒塌,上面的士兵惨嚎坠地。
另三支深深楔入夯土城墙,箭杆没入近半,余劲震得墙皮簌簌剥落,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城头上,国舅爷脸色的铁青,心下更是惊疑不已,大雍何时拥有这般利器,这让他如何应对?
他双眼圆瞪,死死盯着那仍在震颤的巨箭,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七百步外,竟有如此摧城破壁之神威,大雍还真是能人辈出啊,那他们这次出兵还能讨到好么?
他身边的将士亦是都眼露惊恐,人人面如土色,身子亦是抖若筛糠。
城下,大雍军阵中,众将士的战意被这雷霆一击彻底点燃。
“万胜,破城!”怒吼声如山崩海啸,震得大地微颤。
前面大雍士兵手拿盾牌,盾阵如林,再次坚定前移,掩护着云梯、撞车,如同决堤的黑色铁流,纷纷涌向那摇摇欲坠的城墙。
中军弩手则沉默而迅捷,数十人合力转动绞盘,巨大的弩臂再次绷紧如满月,铁翎重新锁定了城头。
武安侯端坐帅旗之下,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城头混乱,右手缓缓抬起。
“免战旗,快,升起免战旗!”国舅爷急切的喊声中,一面刺眼的白旗在慌乱的士兵手中,哆哆嗦嗦地升上城楼。
城下汹涌的黑色浪潮为之一滞,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抹突兀的白色上。
死寂,不过一息。
“哈哈哈!”震天的哄笑猛然炸响,大雍士兵纷纷夸张的大笑。
“免战,迟了!”
“西齐鼠辈,怕了爷爷的刀锋!”
武安侯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诮,眼神却无半分动摇,他抬起的右手,五指猛然并拢,如刀锋般直指城头白旗。
嗡,隆!又是五声沉闷的响声,五支追魂夺魄的巨箭破空而去。
其中一支,挟着万钧之力,精准无比地贯穿那面刚升起的白旗,坚韧的旗面连同粗硬的旗杆,在刺耳的碎裂声中被彻底撕扯、炸开,化作漫天飞舞的布屑木渣!
“好!”大雍军阵爆发出更狂热的吼声,士气直冲云霄。
战场上要的就是气势,这霸道无比的一箭,瞬间把守城士兵的气势碾压,也彻底碾碎了他们最后一丝幻想。
这边白旗碎屑尚未落地,两军阵前一道黑色的闪电已从大雍阵前激射而出。
战宇暝单骑如龙,方天画戟映日生寒,咆哮声压过万军:“免战,可问过我手中的方天画戟?大雍儿郎,随我踏平阿塔城!”
“杀!” 黑压压的大雍士兵势如破竹,以战宇暝为最锋锐尖兵,挟着冲天的战意,齐齐冲向阿塔城门。
城楼上,国舅爷脸色苍白,眼中只剩下那不断逼近的敌军和浓浓的不甘。
徐达踉跄穿过混乱人群,急匆匆来到国舅爷身边,语气急切地喊道:“国舅爷,阿塔不保,望国舅爷速速退出阿塔城!”
喊声未落,城门处轰隆一声巨响,众人就感觉大地都颤了颤,城楼上的碎石簌簌落下,阿塔城那厚重的包铁城门,竟被大雍军阵中推出的撞车生生撞开。
巨大的门栓断裂飞溅,两扇城门轰然向内倒塌,烟尘冲天而起。
“城破了!” 有士兵喊道。
国舅爷被这一声喊的猛然惊醒,厉声怒喝:“慌什么,都给老子上马迎敌,今天某誓要与阿塔城共存亡!”
亲兵死士一看他这要拼命的架势,立刻涌上,架起国舅爷,不顾他反对挣扎,跌跌撞撞向城下奔逃,“国舅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日我们定要回来报此一战之仇!”
徐达咬牙抹去嘴角新溢出的鲜血,强提一口真气,翻身上了亲兵牵来的另一匹战马。
他勒马回头,只见大开的城门处,战宇暝一马当先,方天画戟如黑龙出海,瞬间劈飞两名挡路的西齐兵卒。
他身后,大雍的士兵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嚎叫着涌入城门。
“撤!向西门撤!”徐达厉声下令,声音在城破的喧嚣中显得异常沙哑。
残余的西齐士兵丢盔弃甲,涌向狭窄的西门街道,互相践踏,拥堵不堪。
城墙上,最后顽抗的弓箭手被大雍攀上城头的先锋士兵淹没,刀光血影,惨叫声不绝于耳。
国舅爷被亲兵裹挟着,匆忙向城西退去。
他匆忙中回头一瞥,只见城楼之上,大雍的玄色帅旗正被奋力插上最高处,迎风猎猎作响。
黑色的洪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阿塔城的每一寸土地。
败局,已定!
随着西齐大军溃败出城,大雍军队进驻阿塔城。
武安侯迅速接管了城中事务, 首先便是命士兵在城中各处张贴安民告示,同时派遣士兵打扫战场,治疗伤兵。
战宇暝带领先锋营士兵分散到阿塔城各处,监管城中秩序,有浑水摸鱼者,抓、有趁火打劫者,抓。
大雍军队纪律严明,不扰民不欺民, 以上种种让城中如惊弓之鸟的百姓暂时安定下来。
次日清晨,武安侯便着手整顿安排城中一应事务。
他先是命人清点府库粮仓,核查存粮,登记城中人口,统计损失、清理街道,焚毁秽物。
战宇暝的部队则划分防区,加强巡逻,并协助维持市集秩序,保证基本交易恢复。
对西齐降卒,轻伤者集中看管医治,重伤者与城中伤兵一同照料,待以后和西齐国交涉。
战宇衡跟随武安侯坐镇府衙,帮着处理杂事,力求迅速恢复阿塔城运转。
南宫云菲则跟在战宇暝身边,协助他处理一应事物。
没办法,三哥身边有德瑾郡主,嘿嘿,她不能去当电灯泡。
当然,电灯泡是说给自己听的。
战宇暝这几天也弄明白了,那天这小丫头看自己的那个眼神的,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不就是那次府城里,把重生前的自己看得毛骨悚然的眼神。
那是长辈看见自己欣赏的后辈的眼神。
这让他不禁猜测,这小丫头原本不会是一个耄耋老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