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战宇暝,说道:“暝世子,你有没有想过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让小弟远离皇宫,最好这一生都不要回去?”
战宇暝眼里闪过迷茫,他想过,可是他没想明白。
他语气沉沉:“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皇伯父和皇伯母是指腹为婚,皇伯母的父亲和我皇祖父是挚友。
两家的孩子从小就在一起玩耍、读书,所以皇伯父和皇伯母俩人自小感情就很好。
等皇伯母一及笄,皇伯父就迫不及待的把皇伯母娶了回来。
婚后二人也是举案齐眉,皇伯母离世,皇伯父病了一个月。
等病好时,在朝堂上宣布,他在位之时不再立后,一度被传为佳话。”
云菲儿冷笑,凉凉的看着眼前之人,“指腹为婚、两小无猜、相伴长大、喜结连理、举案齐眉,多美好的一对璧人。
文人笔下的金玉良缘,百姓口中的美满姻缘不过如此。
可身在其中的皇后娘娘的心理历程有谁知道,想来皇上都不知道吧?”
云菲儿勾唇:“他也许是真不知道,也许是装作不知道。
不过那都不重要,结局就是皇后娘娘把刚生出的儿子拜托给别人,哪怕是做一个平民也不希望他再回去。
还不再立后,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他的自我感动罢了。”
战宇暝震惊的看着云菲儿,这姑娘胆子可真大!
这也就是自己,这要是父王在此,得判她个藐视皇权,会被拉出去砍头的。
云菲儿:哼,别人在这我也不说。
要说云菲儿怎么就笃定战宇暝不会治她大不敬之罪,回答是,她也不知道,就第六感觉吧。
“我自小就生活在皇宫,皇伯父对皇伯母很好的。
只有在皇伯母身边,他才能放下他那一身的气势,如一般的家翁一样和皇伯母一起浇花、剪枝,还会一起读书、作画。
皇伯母总是笑得温柔,看见皇伯父她的眼里是有光的。”
战宇暝很怀念那时的生活。
“那封信怎么解释?”云菲儿问道。
要是两情相悦,怎么会有那封决绝的信。
可即便曾经心心相印,但也抵不过时间短蹉跎、利益的交割、人性的欲望。
战宇暝沉默,然后抬头看向云菲儿
他缓缓说道:“印象里皇伯母总是柔柔的笑着,她会笑呵呵刮我的鼻子。
温柔的说:暝儿又淘气了,看这一头的汗,皇伯母给你擦擦,别出去遇风着了凉。
然后皇伯母就会拿着汗巾轻柔的为我擦汗。
大一点之后,我总是跟在太子哥哥身后跑,倒是很少去坤宁宫了。
记得太子皇兄被害之后,有一次我去坤宁宫看我皇伯母。
看见皇伯母肚子隆起很高,皇伯母的笑还是那么温柔,可是我能感觉到皇伯母的悲伤。
也是那次,我正和皇伯母说着话,翠倚嬷嬷进来说皇上来了,皇伯母让翠倚嬷嬷跟皇上说她乏了,让皇上去往别处。
后来皇伯父还是进来了,不过进来之后皇伯父发了好大一通火。
而皇伯母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用手抚摸着凸起的小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那时候,她是想着离开那个皇宫吧。”
想来当时的皇伯母没想到是,不久之后她永远的留在了那里,只能仓促的把刚生下的儿子送走。
云菲儿淡淡的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来皇后娘娘是攒够了失望,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决然的把儿子送走。”
战宇暝疑惑的问:“失望?你是说皇伯母对皇伯父失望,可是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为什么失望?”
云菲儿笑了,“感情很好,也许吧,两小无猜的两个人,从情窦初开,到修成正果,从年少慕艾,到成婚时的两心相许。
他们应该度过一段蜜里调油的美好时光。
可这份美好持续了多久?
在还是皇子的景盛帝一个又一个的美人进府时,他们的裂痕就出现了吧?
等景盛帝登基后,左一个皇妃,又一个贵妃,皇后的心就死了吧?”
“不管抬进多少美人,皇伯父对皇伯母的感情都没有变。
皇伯母也尽心尽力的把后院打理的很好,后来更是封她为后,给了她最大的尊重,让她成为大雍朝最为尊贵的女人。”战宇暝不自觉的为景盛帝说话。
“男人就是这样,浓情蜜意时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他心爱的姑娘,可是一旦情感和利益冲突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利益 。
尊重?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要不哪里来的那些生死相依、至死不渝的美丽爱情故事的传说?
世子有没有想过,景盛帝那一个一个的美人,是一把一把扎到皇后娘娘心上的刀?
还尊重,他夜夜笙歌,左拥右抱,唯留发妻独伴孤灯、孤枕难眠,对月流泪,哪里来的尊重?”
没给战宇暝说话的机会,云菲儿继续说:“也许世子会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既然皇后娘娘为后宫之首,理应尽心尽力打理后宫、接见命妇,平衡朝廷与大臣之间的关系,为皇帝分忧,怎么能有那些拈酸吃醋的妒妇一般行为。
想来皇后知道这些,所以她活成了皇帝喜欢的样子,活成了大臣眼里皇后应有的样子,但独独把自己活丢了。
也许她想过逃离,可是在自我与皇上之间,她选择了皇上。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他们之间,皇上选择的是自己,皇后娘娘选择的是皇上。
从而皇后娘娘也丢失了快乐,但这是她的取舍,谁让皇上让她失了心呢?
可太子的遇害,又让她失了魂,她的生活没了颜色,眼里再无其他,她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偏偏腹中有多出一份牵挂,当时的她该有多难过,多无助?
那个时候,皇上在哪?”
云菲儿的声音很轻,语调没有起伏,可却如一记重锤敲在了屋里两个男人的心上。
战宇暝忽然感觉到心痛,为皇伯母心痛。
那座四方城,困住了皇伯母,她本是那盛放的牡丹花,却在那一方天地里慢慢枯萎,直至凋零。
他看向云骆逸,有些怀疑自己执着于让他回去,是不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