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镇离去后,秦羽伫立原地,目光在月洞门与陈镇背影间游移。陈镇的“线索”总带着刻意,似在引导,又似试探。“更大图谋”四字,更如石子入潭,涟漪难平。
他唤来东宫一老太监,低嘱:“去西六宫各门禁,借核查之由,留意年约二十、穿深蓝女官服、行色匆匆者。记其去向,莫声张。”老太监领命退去。
午后,周平带回坏消息:“大人,浣衣局宫女春兰,三日前失足跌入后院废井,溺亡。”
“废井?”秦羽眼神骤冷。素荷接头处,亦是废井边。
“据称夜半独往打水,失足滑落。然熟识宫女言,春兰胆小,素避废井。”周平沉声道,“尸身已葬宫人斜。收敛老太监私语,尸身右手指甲缝有黑泥,井台见刮痕,然未深究。”
又是灭口。利落狠绝。春兰线断。
“百工坊如何?”
“仍在盯梢。其掌柜每三日暮时独往‘醉仙楼’用饭,似无交际。已派人在对街蹲守。”周平道,“另探得十八年前旧案一二:当年失窃物中,除图纸外,尚有前朝‘火雨箭’、‘地火龙’等大型火攻机括残件。先帝以其阴损封存。窃案后,涉事看守暴毙,查案官员亦殁于流途。”
火雨箭,地火龙。秦羽心下一凛。若地火门真复原此等凶器,其谋恐非止刺杀。陈镇所言“更大图谋”,或非虚言。
“宫中可有宜藏匿组装此类机括之处?”秦羽问。
周平思索:“材料运输、组装需僻静宽敞,且有由头存料之处……”他忽抬眼,“皇城西北‘天禄阁’旧址?前朝藏馆,今废置堆旧物,仅数老弱看守,近北安门,运物便宜,且多传闻旧道密室。”
与秦羽所想不谋而合。“派可靠生面孔,外围暗查天禄阁,观人员出入、异动、气味声响。只远观,勿近探,安全为上。”
周平领命欲行,秦羽又道:“西六宫老太监回报,储秀宫前日有花木太监因过被罚往浆洗房帮役,未归。”
又是罚调。与春兰之事何其相似。
正思忖间,陈镇遣人来请。
侍卫值房内,陈镇指宫城图西北角:“天禄阁旧址,秦老弟知否?”
秦羽心弦一紧:“略知。陈统领何故提及?”
“巡夜队正连两晚闻其内有异响,似重物拖磨。入内视之,唯老太监瞌睡,别无他物。本未在意,然思及地火门擅机关,或匿暗处……”陈镇目视秦羽,“是否该查?”
秦羽暗惊。陈镇竟也疑此处?是巧合,还是窥破己思先发制人?
“统领欲如何查?”
“借‘清查废宫防火’之名,明日前去。你我各出人手,同往为宜。”陈镇提议。
同往?秦羽心下更警。是协力,还是掌控?
“可。”秦羽应下,“辰时三刻,北安门内会合。”
“当禀殿下知晓。”陈镇道。
离了值房,秦羽即密召周平:“明日与陈统领同查天禄阁。你挑机警者随行,暗备湿巾、短刃、绳索、信号。入内后勿散,察暗门、异气、异物。若生变,保己护众为先。另,令外盯百工坊、醉仙楼之眼,加倍留意。”
周平肃然应诺。
夜色沉落。秦羽独立窗边,望西北晦暗处。明日之行,祸福难测。陈镇之“坦荡”,是友是敌?天禄阁内,是空寂废墟,抑或修罗陷阱?
他抚怀中冰冷银牌,触腰间温润玉佩。暗流汹涌,明日或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