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镇抚司时天已微亮。秦羽立即召集周平和梅姑,部署两件事:一是严密监视尚宫局苏月娥,二是准备七日后出使北狄的行装。
“大人,您的伤……”周平担忧。
“无碍。”秦羽铺开北境地图,“这次出使,明面上谈和,暗地里要办三件事:一是确认李甫生死,二是追查先帝手书,三是摸清北狄炼尸军的底细。”
梅姑禀报:“指挥使,昨夜苏月娥在尚宫局值夜,子时曾独自外出,在御花园停留半炷香时间。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但见她似乎在埋什么东西。”
“挖出来。”
一个时辰后,梅姑带回一个油布包。打开是一本册子,记录着二十年来苏月娥传递出宫的情报,包括边军布防、朝臣动向、甚至皇帝健康状况。最后一页写着:“凤凰已栖梧,待东风至,便可南飞。”
东风,指的是什么?
秦羽将册子收好:“继续盯住她,看她最近和谁接触。”
这时,太子派人来请。秦羽进宫,赵睿在书房等他,婉清竟然也在。
婉清眼睛红肿,显然哭过。见到秦羽,她低声道:“秦羽哥哥,皇兄都告诉我了……”
“公主……”
“我不是公主,对吗?”婉清苦笑,“我只是秦家养女,太后的……亲生女儿。”
秦羽看向太子。赵睿叹息:“婉清有权知道真相。孤告诉她,无论身世如何,她永远是大燕的公主,是孤的妹妹。”
婉清擦泪:“皇兄说,北狄想用我的身世做文章。秦羽哥哥,你会去北狄和谈,对吗?”
“是。”
“带上我。”婉清忽然道。
秦羽和赵睿同时一愣。
“不可!”秦羽断然拒绝,“北狄虎狼之地,公主绝不能涉险。”
“正因为我身世特殊,才更该去。”婉清神色坚定,“若我在场,北狄便不敢公然造谣。他们若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大燕公主,理亏在先。”
赵睿沉吟:“婉清说得有理。但太危险……”
“皇兄可以派重兵保护,让北狄不敢轻举妄动。”婉清看向秦羽,“秦羽哥哥,你信我一次。我不想永远被保护,我也想为家国做点什么。”
秦羽看着婉清眼中的倔强,忽然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明明怕黑,却总说要做勇敢的人。
“殿下,臣以为……”他顿了顿,“公主说得对。若公主亲临,北狄反而不敢妄动。但护卫必须万全,臣请调玄甲卫全程随护。”
赵睿最终点头:“好。婉清,你要答应皇兄,一切听从秦羽安排,不可任性。”
“我答应。”
婉清退下后,赵睿低声道:“秦羽,孤把婉清交给你了。她若出事,孤此生难安。”
“臣以性命担保,必护公主周全。”
离开东宫,秦羽直奔太医院。他找刘太医配制了几种解毒、防蛊的药丸,又去库房领了软甲、袖箭等物。
午后,周平来报:“大人,查清楚了。苏月娥今早派人出宫,送了一封信到城西‘福来客栈’。我们的人跟踪收信人,发现他去了北狄使团在京城的联络点。”
“信的内容呢?”
“我们的人设法调包,抄录了一份。”周平递上抄件。
信中写着:“凤凰将随使团北行,此为天赐良机。东风已备,三日后可至。”落款是“夜枭”。
东风已备?秦羽皱眉:“三日后……那不就是我原定出发的日子?他们说的东风是什么?”
“属下不知。但福来客栈的掌柜交代,收信人最近常购买大量火油和硫磺。”
火油、硫磺——是制作猛火油和火药的材料!
秦羽心头一紧:“他们要炸使团车队?还是要制造混乱?”
“都有可能。”周平道,“大人,是否延迟出发?”
“不。”秦羽摇头,“延迟反而让他们有机会准备更周全。我们就按原计划,但路线要改。”
他铺开地图,原定路线是经官道直抵边境。但官道两侧多山林,易遭埋伏。
“改走水路。”秦羽指向运河,“从京杭运河乘船北上,至漳河码头下船,再换陆路。水路两岸开阔,不易埋伏,也便于护卫。”
“但运河沿途有数处险滩,若他们在水中设伏……”
“所以我们明走水路,暗走陆路。”秦羽有了主意,“使团大张旗鼓走运河,吸引注意。我、公主和少量精锐,轻装简从走陆路,快马加鞭,提前抵达边境。”
“风险太大,万一被发现……”
“所以要做得隐秘。”秦羽道,“此事除你我,只告知太子和莫七。连使团其他人都要瞒住。”
“是!”
三日后,使团如期出发。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京,登上十艘大船,沿运河北上。秦羽和婉清在队伍中露了一面,便悄悄下船,换乘马车,由二十名玄甲卫护送,走陆路疾行。
离京三十里,秦羽收到飞鸽传书,是燕十三的密报:“李甫确在北狄军中,封‘南院大王’。炼尸军增至五百,混编入北狄骑兵。另,左贤王手中有一金匮,疑藏先帝手书。臣正设法接近。”
金匮?秦羽想起宫中有制,重要文书都藏于金匮,需特殊钥匙开启。
他回信:“查金匮钥匙何在。一切小心。”
马车内,婉清掀帘看着窗外风景,轻声问:“秦羽哥哥,如果北狄真的拿出先帝手书,证明我才是……太后嫡出,你怎么办?”
秦羽沉默片刻:“公主,血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所向。太子仁德,朝野拥戴,这才是正统。”
“可万一……”
“没有万一。”秦羽看着她,“臣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
婉清低头:“我有时会想,如果我只是普通女子,没有这些身份牵绊,该多好。”
秦羽心中微动,却未接话。
傍晚,车队在驿站歇息。秦羽安排婉清住楼上最里间,玄甲卫轮班值守。
半夜,秦羽忽闻屋顶有极轻的脚步声。他悄然起身,握刀出房。
月光下,一道黑影从婉清房顶掠过,轻功极高——是之前那个神秘女子!
秦羽急追。两人在驿站屋顶追逐,女子似乎有意引他,向驿站后山林奔去。
追至林中空地,女子停步转身。月光照在她脸上,竟是苏月娥!
“秦侯爷,久仰。”苏月娥微笑,“今夜引你来,是有笔交易。”
“说。”
“交出婉清公主,我告诉你金匮钥匙的下落。”苏月娥道,“你应当知道,没有钥匙,就算拿到金匮也打不开。强行破坏,会触发机关毁掉里面的文书。”
“我怎知你不是骗我?”
“因为钥匙就在我手中。”苏月娥取出一物,月光下泛着金光——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钥匙,柄端刻着龙纹,“这是先帝所制,天下仅此一把。”
秦羽盯着钥匙:“你既已投靠北狄,为何不直接交给左贤王?”
“因为我想活命。”苏月娥冷笑,“北狄用完我,必会灭口。但若我将钥匙交给大燕,换一个新身份远走高飞,还有活路。”
“你要什么?”
“十万两白银,新身份文牒,一艘去南洋的船。”苏月娥道,“三日后,漳河码头交易。你带婉清和银两来,我交钥匙。”
“我如何信你?”
“你没得选。”苏月娥将钥匙收起,“没有钥匙,就算你拿到金匮也是废铁。而北狄会在和谈时公开婉清身世,到时大燕朝局动荡,太子地位难保——你应该不想看到这一幕。”
秦羽沉吟:“三日后,漳河码头见。”
“爽快。”苏月娥转身欲走,又停步,“提醒你一句:小心林婉儿。她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言罢,她纵身消失在林中。
秦羽回到驿站,婉清房内灯已亮。她披衣坐在桌边,显然听到了动静。
“秦羽哥哥,刚才……”
“没事,一个探子。”秦羽安抚道,“公主继续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婉清点头,却忽然道:“我梦见火了……很大很大的火,有人在哭。”
秦羽心中一紧。又是火?婉清幼时经历的火灾,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退出房间,召来玄甲卫统领:“加派人手,公主房外三步一岗。另外,传信周平,让他速查当年秦家火灾的详细经过,特别是……有无幸存者或目击者。”
“是!”
秦羽站在廊下,看着夜空。
苏月娥的交易、林婉儿的秘密、婉清的梦境、秦家火灾……这些看似无关的事,似乎正在慢慢连接起来。
而前方,北狄使团正等着他。
这一局,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