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葬神谷的商讨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方案初步拟定，细节却卡在了一处关键：由谁主导首次潜入侦察。
葬神谷情况不明，风险极高，主导者不仅需武功高强，更需对阵法和玄冥宗功法有足够了解，并能临机决断。
“此事关乎重大，不容有失。”云清辞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冰眸扫过厉战
“隐曜司对玄冥宗功法了解更深，但论及阵法诡变，霁月宫典籍或有记载。本座认为，当由我亲自带队。”
厉战眉头微蹙，立刻反对：“不可。宫主身份尊贵，岂可轻涉险地？潜入侦察，贵在隐秘迅捷，人多反而误事。厉战可独自前往，或带一二精锐足矣。”
“独自前往？”云清辞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厉少主是觉得自己武功已臻化境，可单枪匹马独闯龙潭了？还是说，信不过本座的能力？”
他这话语带着刺，已超出了纯粹讨论的范畴，隐隐带上了个人情绪。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那“信不过”三字里，藏着多少被忽视、被排斥的愠怒。
厉战抬眸看向他，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与此无关。潜入非是正面厮杀，人多目标大，易暴露。宫主若去，目标太过显眼。厉战并非妄自尊大，只是权衡利弊，此为最优之选。”
“最优之选？”云清辞霍然起身，周身寒气四溢，烛火都为之一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厉战，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怒意，
“厉战！你是否忘了自己的身份？！此乃联盟行动，非你隐曜司独断专行之地！由谁主导，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积压了一晚的烦躁、那莫名的陌生感、还有被拓跋弘觊觎的厌烦，在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尽数倾泻在厉战这“不识抬举”的坚持上。
厉战也站了起来，他身形比云清辞更高大些许，此刻站起，顿时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但他并未退缩，目光直视云清辞燃烧着冰焰的眸子，声音沉冷如铁：“厉战从未忘记身份。正因记得此乃联盟行动，才更需以大局为重，而非逞个人之勇，或计较无谓的权柄！宫主若执意要去，请给出足以说服厉战的理由！否则，恕难从命！”
“理由？”云清辞被他这毫不退让的态度彻底激怒，一步踏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尺！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带着雪气的温热呼吸！
“就凭本座是云清辞！就凭本座不需要向你解释！”
气息骤然交缠！冰冷的梅香与凛冽的雪气碰撞，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厉战眉头紧锁，看着近在咫尺的、因怒意而染上一抹薄红的绝美容颜，那双总是冰封的眸子里此刻跳动着灼人的火焰，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他喉结微动，下意识地想后退半步，维持这过近的距离，但一股莫名的倔强却让他钉在原地，硬生生抗住了那逼人的寒气与威压。
“宫主还是如此……独断专行。”厉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独断专行？”云清辞怒极反笑，那笑容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美丽
“厉战，你是不是忘了，你这条命，当初是谁捡回来的？！若不是本座，你早已烂死在山野！如今翅膀硬了，便敢如此对本座说话？！”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捅向了两人之间最不堪回首的旧伤！
厉战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翻涌起剧烈的波澜，是震惊，是痛楚，是被触及逆鳞的暴怒，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他猛地握紧了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古铜色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他死死地盯着云清辞，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卑微的、痛苦的过往，在这一刻被如此轻易地、残忍地撕开，鲜血淋漓！
云清辞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他看到厉战眼中那瞬间碎裂的平静和巨大的痛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并非想如此……他只是……只是控制不住那喷涌而出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与愤怒！
然而，骄傲让他无法低头。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承受着厉战那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目光。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厉战因极力压抑情绪而微微急促的喘息，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云清辞的脸上。
云清辞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因失控而略显扭曲的脸，能看到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以及那微微颤动的、带着一道细小疤痕的喉结。
一种极其诡异而强烈的冲动，如同脱缰的野马，毫无征兆地冲垮了云清辞所有的理智！
在那双充满震惊、愤怒与伤痛的眸子注视下，在两人气息交融、剑拔弩张的窒息氛围中，云清辞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厉战的前襟，将他狠狠向自己一带！
同时，他踮起脚尖，对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不顾一切地、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
双唇相触的瞬间，冰冷与灼热交织，带着一种毁灭般的触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厉战的瞳孔猛地放大到极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
他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中，瞬间僵直！大脑一片空白！
云清辞的吻，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带着一种惩罚般的、粗暴的撕咬，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种绝望的、发泄般的侵占！
他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混乱、愤怒、不甘、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恐慌，都通过这个疯狂的举动，传递给对方！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侵犯，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
“砰——！”
一股庞大而暴烈的力量猛地从厉战体内爆发！
云清辞只觉胸口一痛，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推开，踉跄着向后跌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书架上的书籍簌簌落下。
厉战猛地后退数步，直到脊背抵住门板才停下。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眼神如同受伤的困兽，充满了震惊、暴怒、屈辱，以及一丝……被触及最深伤痛的、几近崩溃的狼狈！
他抬手，用指腹狠狠擦过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擦掉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力道之大，几乎蹭破了皮。
他死死地盯着靠在墙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云清辞，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眼神，冰冷、陌生，充满了毁灭性的恨意。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最后深深地、如同要将云清辞的模样刻入骨髓般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转身，一把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外面的夜色中。
“哐当！”房门被狠狠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整个寂静的别院中回荡。
书房内，烛火摇曳，一片狼藉。
云清辞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散落的书籍堆在他脚边。
他抬起手，指尖颤抖地触碰着自己微微红肿、还残留着对方气息的唇瓣，眼中是一片茫然的、巨大的空洞。
他刚才……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