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林间弥漫着湿冷的寒气。
云清辞立于一处隐蔽的断崖之上,俯瞰着下方蜿蜒穿过山谷的狭窄兽道。
他身上那件脏污的白袍已换成了厉战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套深灰色粗布衣裳,虽不合身,却更好地融入了山林背景。
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里的冰寒之下,已燃起一丝幽深的、属于猎手的锐光。
内力恢复虽只一丝,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孤灯,让他重新获得了感知和布局的能力。
被动躲藏的日子,该结束了。
他需要情报,需要物资,更需要用敌人的血,来祭奠他复苏的力量,并警告那些叛徒——他云清辞,还没死。
厉战像一头沉默的巨熊,蹲伏在他身旁的灌木丛后,肌肉紧绷,呼吸压得极低。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从之前击杀的斥候身上缴获的、带着缺口的钢刀,取代了那柄笨重的砍柴斧。
宫主今早突然下令离开相对安全的废弃山神庙,主动来到这处地势险要的谷地,他虽不解,却毫无异议地执行。
只是本能地感到,今天的宫主,有些不一样。
那眼神,比他见过的任何猛兽都要冷,都要……危险。
“来了。”云清辞的声音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钻入厉战耳中。
厉战精神一振,顺着云清辞的目光望去。
只见下方兽道上,隐约出现了五道身影,穿着霁月宫低级弟子的服饰,正呈松散的搜索队形缓缓前行。
他们显得颇为疲惫懈怠,嘴里骂骂咧咧,显然对这次徒劳的搜山充满怨气。
“五人,左一右二,中二。”
云清辞迅速报出对方阵型,语速快而清晰,“为首者气息稍稳,应是头目,在中间靠右。左翼那人步伐虚浮,有伤在身。”
厉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清辞。
隔着这么远的雾气,宫主竟然能看得如此清楚?
甚至能判断出对方有伤?
云清辞没理会他的惊讶,继续下达指令,声音冷冽如刀:“你,从右侧崖壁潜下,藏身于那棵歪脖松后的乱石中。待他们全部走过你藏身之处,听我哨声为号,攻击队尾二人。首要目标,是那个有伤的。”
厉战用力点头,将钢刀咬在口中,像一只灵巧的猿猴,借助岩石和藤蔓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下方滑去,庞大的身躯竟意外地敏捷。
云清辞的目光则锁定了那名走在中间靠右的小头目,以及他身旁另一人。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简陋的、用兽骨削成的哨子,含在口中。
同时,另一只手扣住了几枚边缘锋利的石片。
内力虽微,但足以让这些石片速度更快,射程更远,也更准。
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下方的五人毫无察觉。
为首那个小头目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妈的,这鬼地方搜了七八遍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大长老是不是搞错了?”
“少废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赶紧搜完这片回去交差。”他身旁那人应和道。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短促的骨哨声,如同毒蛇吐信,骤然划破山谷的寂静!
几乎在哨声响起的同时,右侧乱石堆中,一道黑影如同猛虎出闸,狂扑而出!
厉战怒吼一声,手中钢刀带着一股蛮不讲理的巨力,直劈向队伍最后方那个本就步履蹒跚的伤者!
那伤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刀光闪过,血光迸溅,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敌袭!”前面四人骇然回头,只见同伴已然倒地,一个如同煞神般的高大身影正拔出钢刀,猩红的眼睛瞪向他们。
“后面!小心后面!”那小头目惊惶大喊,队伍瞬间大乱。
然而,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厉战吸引的刹那——
“嗤!嗤!”
两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
云清辞出手了!
两枚石片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精准无比地射向中间靠右的小头目和他身旁那人的后颈要害!
距离、角度、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
那小头目毕竟有些经验,听到风声不对,下意识侧身躲避!
“噗!”石片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带起一溜血花,虽不致命,却吓得他魂飞魄散。
而他身旁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石片精准地没入他的颈骨缝隙,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栽倒。
电光火石间,五人已去其二,一人受伤!
“在上面!”小头目捂着流血的脖子,惊恐地指向断崖。
剩下的两人又惊又怒,挥舞兵刃冲向刚刚斩杀一人的厉战。
厉战丝毫不惧,反而被血腥味激起了凶性,钢刀狂舞,凭借一身蛮力和不要命的打法,竟将两人逼得手忙脚乱。
云清辞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混战,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他手指间又扣住了一枚石片,却没有立刻射出。
他在等,等一个最佳时机。
那小头目又惊又怕,只想尽快逃离,转身就想往谷外跑。
就在他转身,将后背完全暴露的瞬间——
第三枚石片,如同死神的请柬,悄然而至!
“噗嗤!”
这一次,再无侥幸。
石片精准地从他后心射入,从前胸透出一点尖端!
小头目身体一僵,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血点,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恐惧,缓缓扑倒在地。
最后两名弟子见头目毙命,更是心胆俱裂,招式大乱。
厉战抓住机会,怒吼一声,钢刀横扫,将一人拦腰斩断!
另一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却被厉战追上,一刀劈在后心,结果了性命。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时间,五名搜山弟子已全部变成了尸体,浓郁的血腥气在山谷中弥漫开来。
厉战拄着刀,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身上溅满了温热的鲜血。
他抬起头,望向断崖上那个灰色的、淡漠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敬畏,甚至是一丝狂热。
宫主甚至没有真正出手,只是几声哨响,几块石头,就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负!
云清辞缓缓从断崖上走下,步伐沉稳。
他无视满地的血腥,径直走到那名小头目的尸体旁,蹲下身,开始仔细地搜检。
银两、伤药、一块标示着下次汇合点的简陋木牌……收获寥寥,但聊胜于无。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小头目腰间那柄质地尚可的长剑上。
他伸手将剑解下,抽出半截,剑身寒光凛冽,比厉战手中那柄破刀好了不知多少。
他站起身,将长剑随手扔给还在喘气的厉战。
“拿着。”声音依旧冷淡。
厉战手忙脚乱地接住剑,愣了一下,看着手中明显精良许多的武器,又看看云清辞,憨厚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宫主……这……”
云清辞却已转身,开始检查其他尸体,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评价,如同在评估一件工具:
“蛮力尚可,技巧粗劣不堪。”
厉战脸上的欣喜瞬间僵住,慢慢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剑,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云清辞搜检完所有尸体,找到少许有用的丹药和一份更详细的搜山路线图。
他直起身,看着山谷入口的方向,眼神幽深。
狩猎,才刚刚开始。这些叛徒的血,会洗净他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
而身边这把暂时好用的刀,也需要在鲜血中磨砺得更锋利些。
“处理掉。”他冷漠地吩咐道,仿佛刚才那场精妙的猎杀与他无关。
厉战默默点头,开始笨拙地拖拽尸体,掩盖痕迹。
他看着云清辞淡漠检查战利品的侧影,心中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宫主的可怕,远不止是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