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琉璃吗?”她问老莫。
这个词是她从【基础矿物学】(提前预支的知识?)里找到的,
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玻璃的东西。
老莫擦拭杯子的手再次顿了顿,深邃的目光看了沈无殇一眼,
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琉璃?那是精灵和贵族老爷们才玩得起的稀罕物。我这里,只有木头和粗陶。”
沈无殇“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她重新看向那个名叫石锤的矮人,
用不大但足够清晰的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木头会吸味,陶器不透光。品酒,尤其是品不同的酒,需要用透明的、杯壁薄而均匀、杯脚细长的容器,才能看清酒色,闻准酒香,尝真酒味。”
她顿了顿,回忆着脑子里那些零碎的知识碎片,补充了一句:
“比如……琉璃杯。或者,更好的,玻璃杯。”
“玻璃?”
石锤猛地抬起头,醉意似乎都醒了大半,铜铃大眼死死盯住沈无殇,
“那是什么东西?!”
酒馆里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虽然听不懂,
但这黑发女子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一种……更纯净、更透明的‘琉璃’。”
沈无殇懒得详细解释,“沙子烧的。”
“沙子?!烧?!”石锤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难以置信,
“你胡说!沙子怎么可能烧出透明的……呃……”
他想说“琉璃”,但沈无殇说的“玻璃”似乎又有所不同。
沈无殇没理会他的质疑,继续抛出一个概念:
“而且,你们锻造,还在用那种四面漏风、温度全靠蒙的土窑?效率低下,燃料浪费,温度还上不去。”
石锤的胡子翘了起来,这是对他专业领域的挑战!
“小丫头!你懂什么!矮人的熔炉是先祖传下的智慧!”
“智慧就是烧掉十斤木头,熔不化一斤铁?”
沈无殇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扎心,
“为什么不试试把炉子修高,做成密闭的,下面鼓风,上面排气,利用热空气上升的原理,形成稳定的高温区?这叫高炉。”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沾了点洒在吧台上的酒水,
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带有烟囱和鼓风结构的高炉示意图。
“高……炉?”石锤凑了过来,
铜铃大眼死死盯着那简陋的图案,呼吸变得粗重。
他是锻造大师,虽然沈无殇说的原理他不能完全理解,
但那简单的结构图,却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某些困扰已久的迷雾!
更高的炉体!密闭环境!强制鼓风!稳定的高温!
这……这听起来……简直是为锻造量身定做的神器!
如果真的能实现……
他猛地抬头,
看向沈无殇的眼神,已经从醉醺醺的愤怒,
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狂热!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沈无殇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吧台上的三杯酒:
“我是来买酒的。你的问题,吵到我了。”
石锤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羞愧和急切混杂的表情。
他一把推开那三杯酒,对着老莫吼道:
“老莫!把你珍藏的‘火喉’‘绿妖精’和‘金苹果’拿出来!用……用我最干净的那个银杯!”
老莫深深地看了沈无殇一眼,默不作声地从柜台下拿出三个小木桶,
又取出了一个虽然陈旧却擦拭得锃亮的银质酒杯,
为沈无殇重新斟了三杯颜色、香气截然不同的酒。
那杯被称为“火喉”的酒液呈现琥珀色,散发着醇厚的麦芽焦香;
“绿妖精”清澈碧绿,带着奇异的植物芬芳;
“金苹果”则色泽金黄,有清新的果甜味。
看起来……终于像点样子了。
沈无殇端起银杯,依次品尝。
【叮!品尝“火喉”(矮人烈酒)完成!】
【叮!品尝“绿妖精”(精灵露酒)完成!】
【叮!品尝“金苹果”(半身人果酒)完成!】
【任务“味蕾的远征·壹”完成!奖励发放:【基础矿物学】,【简易发酵技术】,领地能量+3。】
【当前领地能量:18\/100。】
一股关于矿物辨识、分布、基础冶炼的知识,
以及如何利用现有条件进行酒精、酱料等发酵的技术涌入脑海。
任务完成。
沈无殇放下杯子,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等等!阁下!请等等!”
石锤急忙追了出来,那点醉意早已不翼而飞,
他脸上只剩下工匠对未知技术的极致渴望,
“您……您刚才说的玻璃!高炉!能……能再详细说说吗?需要什么?我能做什么?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沈无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矮人锻造师……领地好像确实缺个打铁的。
工具、武器,一直靠石根那点粗糙的石器和偶尔捡到的破烂,确实麻烦。
“我的领地,缺个铁匠。”她言简意赅。
石锤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用力一拍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
“石锤·铜须,愿意为您效劳!只要您让我看到那‘玻璃’,看到那‘高炉’!”
【叮!传奇级(潜力)锻造师“石锤·铜须”申请加入领地!是否接纳?】
“跟上。”沈无殇吐出两个字,算是默认。
石锤大喜过望,也顾不上回酒馆拿他那点少得可怜的行囊(主要是一些他视若生命的锻造工具和几块特殊的矿石样本),
屁颠屁颠地跟在了沈无殇身后,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高炉”“鼓风”“沙子”……
酒馆内,老莫缓缓放下擦拭了许久的杯子,
看着沈无殇和石锤离去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异世的灵魂……冰冷的死志……却带着创造的种子……有趣。”
他摇了摇头,继续擦拭着仿佛永远也擦不完的杯子,
恢复了那副与世无争的、普通酒馆老板的模样。
沈无殇带着新收的、兴奋过度的矮人铁匠,踏上了返回领地的路。
她看着脑海里新增加的【基础矿物学】和【简易发酵技术】,
又看了看身边喋喋不休讨论着炉温与材料的石锤。
酒,尝过了。
任务,完成了。
还顺手捡了个铁匠。
求死之路,似乎又一次偏航,
朝着“大型跨种族收容兼技术培训中心”的方向,一路狂奔。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她只想喝口不一样的,怎么就莫名其妙搞起了人才引进?
看着身边因为激动而红光满面、甚至开始哼唱起跑调的矮人战歌的石锤,
沈无殇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
……更吵了。
异世界的第十五天。
她(被迫)品尝了三种酒。
(被迫)收获了一个矮人铁匠。
(被迫)让领地进入了……铁器时代的前夜。
唯一的安慰是,【基础矿物学】告诉她,
领地附近那条溪流的下游,可能存在着……铁矿脉。
麻烦,果然是守恒的。
解决一个(味觉疲劳),带来一串(矮人、高炉、找矿)。
她抬起头,望着异世界那轮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紫色月亮,内心一片麻木的荒芜。
这日子,真是过得一天比一天……“充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