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数九天寒,雪花如絮,纷纷扬扬洒落在皇宫琉璃瓦上。御花园中红梅傲雪绽放,暗香浮动,与亭台阁楼相映成趣。乔映雪命人将宴席设于“凝香阁”,这里四面环水廊桥曲折,冬日里燃起地暖,又可凭栏赏雪,最是雅致。
乔映雪端坐于凤座之上,身披赤金凤袍,头戴七宝凤钗,神色端庄而温雅。依次下来是秦北宸夫妇、秦长靖、各妃嫔、命妇、女眷,这些人分散到两列,而秦长靖对面正好是秦北宸与苏倾城。
为筹备此宴,她花费了几日时间来遴选名单。宜安世家贵女、名门闺秀,凡年岁相当、品貌端方、德才兼备者、皆在邀请之列。
众人列席而坐,屏息以待。只见乔映雪对着身边的云堇说了点什么,云堇击掌三声,乐声响起,一群粉裙舞女,从回廊里鱼龙贯出。
乐声如丝如缕,缭绕于殿宇之间,舞袖翻飞,似流云轻卷。
宫廷宴会她还是第一回参加,为了更加大方得体,苏倾城特意看了周围的人动筷,她才开动。满桌的珍馐美馔,她要慢慢品尝!
苏倾城嘴里塞着美食,脸颊微微鼓起,却仍不忘目不转睛的欣赏着宫女们的舞蹈。她双眸亮如星,随着舞步的流转而闪烁,桌上的糕点几乎被她一扫而光。
她忽然觉得喉间发腻,放下手里还未吃完的半块糕点,修长的手指捏起青瓷酒杯,低垂眼帘,仰头将那杯琥珀色的酒水一饮而尽。
温酒入喉,酒香尚且在唇齿间萦绕,苏倾城抬眸的刹那,却猝然闯进一道深邃的目光里,秦长靖端坐于对面的位置,指尖轻叩杯沿,眸光幽怨,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刻。秦长靖怎么这般看着她?苏倾城微微一怔,随即眉眼弯弯,如春风拂面,毫不怯场的高高举起手中的空杯,朝他遥遥一敬,唇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
苏倾城将酒杯放下,扫了一眼桌上所剩无几的菜品,难道是她吃相…引人注目?
乐声依旧缠绵,舞影交错。秦北辰静静坐在苏倾城身侧,他早就发觉太子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他眸光微敛,唇角浮起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似风过湖面,涟漪清漾。秦北辰忽然倾身,靠近苏倾城,低低唤了一声:“倾城。”
殿内乐声嘈杂,还有贵女们的交谈声,苏倾城只知秦北宸叫了她一声,但听得不真切,她下意识的侧过头,让耳畔更贴近他,“殿下,你叫我?”
秦北辰见她靠了过来,他顺势靠近,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轻拂而过,声音低沉如絮语,“王妃莫要贪杯。”他在苏倾城耳畔轻语的瞬间,眼神朝对面望去,嘴角毫不掩饰的勾起,像是在宣示主权!
苏倾城呼吸一滞,耳尖泛起薄红,不知是那杯酒的缘故,还是此刻秦北宸暧昧的目光太炽热!
她秀眉微蹙,咬着后牙槽对着秦北宸轻哼一声,扭头报复性的又喝了一杯!竟然敢看不起她的酒量?她之前不说千杯不倒,也不至于是一杯倒!慢着!她突然想起什么来,这身体不是她原来的!怪不得上次那二两酒,就让她醉倒了!
苏倾城想着上次醉酒那出,她缓缓把酒杯推远点。
两人对面的秦长靖,原本还沉浸在苏倾城对他嫣然一笑的愉悦中,转眼就目睹了两人亲昵无间的样子,是那么自然,仿佛他们之间早有默契,而他,不过是个局外人,只能远远凝望。
他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无声的扣住,案几边缘,方才皇叔朝他这边看来,让他隐隐觉得,皇叔是知道了些什么!
谢芊岚端坐于宴席一隅,指尖紧紧攥着绣金丝帕,指尖用力过猛而泛微微泛白,眸光如冰似火,死死锁在宴席中那道紫色身影上。没想到,传言不近女色的宸王殿下,成婚几日后,对这个苏倾城竟也青睐有加!!
“呵…”谢芊岚轻轻勾起嘴角,却无半分笑意,她眼中翻涌着难以掩饰的嫉妒,死死地盯着苏倾城,目光如针,恨不得在她那张脸上盯出一个洞来!她究竟使了何种狐媚之术,竟在短时间内让太子与宸王都对她倾心?
酒杯在她手里轻轻晃动,杯中酒水泛起涟漪,映出他扭曲的倒影。谢芊岚低声喃喃,“今夜的冬日宴,本小姐要让你一无所有!”
今夜之后,不仅太子会厌恶你,就连宸王殿下,也会将你休弃!
乐声渐渐停歇,坐在主位上的乔如雪缓缓起身,她轻抬玉手,满殿顿时肃静。
她含笑开口:“诸位贵女、亲眷,今日,本宫特设此宴,一为共赏这岁末清欢,二为…”她稍作停顿,目光祥和的扫过全场,“为欣赏后生才俊风采!”
皇后没把事情挑明了说,但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家世显赫之人,宫里的风声她们也略知一二,今夜谁若是在皇后与太子面前得脸,十有八九就是明日的太子妃!
“今日之宴,无苛礼,无拘束!在场各位或赋诗、或弹琴,皆可随心展示才情!”
语毕,乔映雪微笑举杯,满殿轻应,“谢皇后娘娘!”
刚放下酒杯坐稳,苏倾城余光瞥见一个宫人在秦北宸耳边低语,等那宫人退下后,苏倾城见秦北宸眉头紧锁,她探头过去小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皇上派人过来传话,说有急事相商,让我过去一趟。”
“那,殿下你吃饱了吗?”苏倾城心里嘀咕着,皇帝是不用吃饭吗?饭点还找人去干活?
秦北宸被她这摸不着头脑的一问,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点头,“嗯。”
他缓缓起身,对主位上的乔映雪致歉,“臣弟,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还望娘娘恕罪!”
“宸王有何急事,皇上说晚些还会过来的…”乔映雪抬手挽留。
“正是皇兄相邀。”秦北宸如实告知。
乔映雪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强留你了。”
秦北宸颔首,蹲下身对苏倾城说,“晚点过来接你。”
苏倾城没想到秦北宸还特意跟她交代,她愣了愣,来不及思考,头如捣蒜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