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但此刻的长江南岸,却已被钢铁与火焰撕裂。
大渡口桥头堡后方,第一段长达百米的钢铁浮桥已经架通,在晨雾中如同一条匍匐在江面上的巨蟒。更多的浮桥构件正通过运输船源源不断运抵,工兵们喊着号子,在探照灯和曳光弹偶尔划过的光亮中紧张作业。浮桥两侧,轻重机枪和防空炮构成了严密的警戒线。
“轰隆隆——”
伴随着履带碾压桥板的沉重轰鸣,一辆涂装斑驳的99A主战坦克,率先驶过浮桥,粗壮的炮管傲然指向前方南岸的黑暗。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钢铁洪流再次开始涌动,这一次,是直接踏上了江南的土地。
雷震的指挥车也过了江。他站在车长位,举着望远镜。南岸的景象比北岸更加清晰,远处地平线上,南京城庞大而模糊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如同一头蹲伏在晨曦中的巨兽。近处,先期登陆的部队正在清理战场,俘虏成群结队地被押往江边临时收容点,燃烧的日军工事和车辆残骸散发着余烬的热浪和焦臭。
“报告!前锋装甲营报告,已击溃当涂方向来袭日军一个中队规模的试探性反击,正向秣陵关方向挺进!”
“报告!左翼机械化步兵营已控制慈湖镇,正在构筑防线,警戒江宁方向。”
“报告!右翼部队遭遇小股日军依托村落顽抗,正在清剿。”
一条条战报传来,显示渡江部队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南京外围扩张。日军在安庆失守、长江防线被破后,显然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外围防御支离破碎,难以组织起有效的阻击。
“命令各部队,不要顾及一城一地的得失,不要与小股敌人纠缠!”雷震对着电台,声音斩钉截铁,“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南京城!前锋装甲部队,给我直插雨花台!机械化步兵,沿公路快速推进,扫清外围障碍!炮兵部队,过江后立刻建立发射阵地,支援前锋攻城!”
“所有单位,记住总指挥的话: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的攻势,砸碎敌人的乌龟壳!让南京城里的鬼子,在天亮之前,就听到我们的炮声!”
“是!”
钢铁巨龙发出震天的咆哮,兵分多路,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那座千年古都碾压而去!沿途的零星抵抗,如同试图阻挡车轮的螳螂,瞬间被碾得粉碎。
南京城内,恐慌已如瘟疫般失控。
下游运输船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无法完全封锁,安庆失守、敌军大规模渡江的骇人情报更是雪上加霜。街头巷尾,谣言四起。有钱有势的汉奸、官僚开始悄悄收拾细软,寻找出城门路。普通市民则紧锁门窗,在无尽的恐惧中期盼着未知的命运。日军和伪军巡逻队更加暴躁,稍有风吹草动便开枪示警,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种末日将临的疯狂气氛中。
“梅机关”地下指挥部,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通讯设备大多已被破坏。影佐祯昭双目赤红,军装凌乱,昔日的阴鸷冷静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癫狂。
“报告!支那军先头坦克部队已突破秣陵关,前锋抵近雨花台外围!”
“报告!中华门、光华门、中山门外发现敌军侦察部队活动!”
“报告!下关码头剩余仓库遭小股武装分子袭击纵火,守备队正在交火!”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每一声报告都像重锤敲打在影佐心头。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赖以顽抗的“固守长江、掠夺文化”的双重战略,已彻底破产。长江没守住,文物大半被劫或被毁,如今,兵锋直指城垣。
“机关长……我们……是否向武汉总军请求战术指导?或者……”一名参谋颤声建议,话未说完便被影佐狰狞的目光瞪了回去。
“请求指导?畑俊六那个混蛋,现在自身难保!”影佐嘶吼道,猛地抽出手枪,“帝国军人,只有玉碎,没有退缩!命令各城门守备队,依托城墙和永久工事,死守到底!命令城内宪兵、特务机关所有人员,全部武装,参与城防!命令……命令‘骷髅’特别行动队剩余人员,携带炸药,于各重要文化设施、政府建筑、桥梁安放,实施‘玉碎’计划!我们得不到的,支那人也别想得到!要让南京,变成一片焦土!”
他近乎疯狂的命令被传达下去,却也只传达到了还能联系上的部分部队。许多日军部队在绝望和恐慌中已经开始自行其是,有的准备负隅顽抗,有的则悄悄换上了便装,想要混入难民中逃命。
雨花台,南京南郊制高点,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此刻,这片丘陵地带正被炮火覆盖。雷震调集的师属炮兵团和自行火炮营,将密集的炮火倾泻在日军匆忙构筑的阵地上。硝烟弥漫,土石横飞。
炮火延伸的瞬间,前锋装甲营的三十多辆99A和15式坦克,如同出闸的猛虎,从多个方向发起冲击!坦克主炮喷吐着火舌,将日军的机枪火力点、反坦克炮位一个个点名摧毁!车载并列机枪和同轴机枪泼洒出致命的金属风暴,扫荡着战壕内残存的日军步兵。
日军的抵抗不可谓不顽强。残存的战防炮、速射炮拼死开火,几辆日军的97式、95式轻型坦克(甚至有些是坦克歼击车)也从隐蔽处冲出,试图进行自杀式反击。然而,在拥有碾压性火力和防护的99A面前,这些薄皮小车的反击如同挠痒。125毫米滑膛炮轻易将日军战车打成燃烧的废铁,厚重的复合装甲无视了日军小口径火炮的射击。
一辆99A甚至上演了钢铁怪兽般的碾压——它直接撞垮了一段沙袋工事,沉重的履带将躲在后面的日军士兵和一门37毫米炮碾进了泥土!
“突击!占领主峰!”装甲营长在电台里怒吼。
坦克掩护着步兵,一步步清除着日军的顽抗点。战斗激烈而残酷,但胜利的天平毫无悬念地倾斜。上午九时许,一面弹痕累累的战旗,插上了雨花台主峰。俯瞰南京城南的制高点,易手。
站在雨花台上,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南京高大的城墙,以及城内升起的多处浓烟。
雷震的指挥车开了上来。他跳下车,举起望远镜。视野中,中华门、光华门等城门楼清晰可见,城头上日军身影慌乱跑动。更远处,紫金山巍峨,玄武湖波光粼粼,整座古城在战火与晨曦中,显露出一种悲壮与渴望交织的奇异景象。
“报告司令员!我军已完全控制雨花台及周边高地。炮兵观察所已设立,可精确引导炮火覆盖城墙及城内目标。”炮兵团长跑来报告。
雷震点点头,目光冷峻:“命令炮兵,校准诸元,目标——中华门、光华门、水西门、挹江门等主要城门及两侧城墙!给我轰开它!”
“命令装甲部队和步兵,做好攻城准备!城门一破,立即突入!巷战不可避免,告诉战士们,稳扎稳打,逐屋清除,但要快!绝不能给鬼子实施大规模破坏的时间!”
“是!”
南京城内,清凉山下。
陈鹰听到了雨花台方向传来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密集和靠近的炮声,也看到了城内日军更加疯狂的调动和那些开始在重要建筑周围堆积沙包、架设炸药的“骷髅”队员。
“鬼子要狗急跳墙了。”老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炸城。”
陈鹰握紧了手中的徽章,徽章微微发热,似乎在感应着周围剧烈波动的时空能量。“‘家里’有消息吗?总攻什么时候开始?”
“最新命令:配合我军攻城部队,重点破坏日军爆破计划,保护关键建筑和设施。尤其是那几个存放了剩余文物和重要档案的地方。”老猫低声道,“我们人少,只能挑最重要的来。”
陈鹰目光扫过地图上被重点标记的几处:原国民政府旧址(现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库房、金陵大学图书馆残余部分、朝天宫库房……
“分头行动。两人一组,携带炸药和燃烧瓶,目标是干扰、破坏爆破装置,制造混乱。记住,首要目标是保护,不是杀敌。情况不对,立刻撤离,到三号备用点汇合。”陈鹰快速分配任务,“我负责去博物院库房那边。”
“老大,那边鬼子肯定最多!”
“正因为重要,才更可能来得及阻止。”陈鹰将徽章小心藏好,“行动!”
五名“暗刃”队员,如同水滴融入沸腾的油锅,悄无声息地再次没入危机四伏的南京街巷,朝着各自的目标潜行而去。他们知道,这或许是他们在南京的最后一次行动,也是最危险的一次。
上午十时整。
集结于雨花台、紫金山北麓等多个方向的“海棠”军队炮兵部队,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
超过三百门重炮、火箭炮,将积蓄已久的怒火,化作钢铁的暴雨,倾泻在南京古老的城墙上!刹那间,地动山摇!中华门城楼在连续的重击中轰然垮塌!光华门厚重的包铁城门被直接炸飞!水西门、挹江门等处的城墙段出现巨大的豁口!
浓烟与烈火吞噬了南京城墙的轮廓!
炮火尚未停息,冲锋的号角已然吹响!
“进攻!!”
无数道蓝色身影,在坦克的引导和掩护下,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各个被轰开的缺口,怒吼着冲入了南京城!最后的巷战,最残酷的逐屋争夺,在这座历经劫难的城市街头,瞬间爆发!
枪声、炮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成一曲铁与血、毁灭与新生的悲怆交响。
铁甲,终破石城。
血火,再染金陵。
但这一次,血火之中燃烧的,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复仇的火焰与解放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