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大捷的余波,如同投入水塘的石子,涟漪持续扩散,搅动着东南乃至更广阔区域的暗流。
在上海的各国领事馆和商业机构内部,关于“浙东神秘力量”的评估报告等级被悄然调高。英国记者布朗那篇经过润色、细节更为丰富的内参,已经开始在某个小圈子里流传,引起了更多对远东局势感兴趣的情报官的注意。一些原本对倭寇抱有同情或试图绥靖的西方官员,态度变得愈发谨慎,甚至开始私下接触与宁海方面有间接联系的钱明远商贸网络,试探性地询问“有限商贸”的可能性。无形的外交天平,正在发生微妙的倾斜。
倭寇方面,初时的震惊与暴怒过后,内部不得不面对现实。海军军令部在评估了“鬼牙礁”损失的细节(尤其是那精准致命、来源成谜的水下攻击)后,强硬派的嗓门暂时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阴鸷的策略:加强情报渗透,加速对福建“张司令”部的控制,并开始研究针对舟山的新战术,特别是反潜手段。他们像一条受伤的毒蛇,暂时缩回了毒牙,却在阴影中酝酿着更致命的报复。
而在舟山基地内部,胜利的喜悦化为了更为扎实的行动力。
定海港区,一座新辟出的、戒备森严的仓库内,从“黑螺屿”缴获的物资堆积如山。吴师傅带着一群学徒和蔡国庆等技术人员,正小心翼翼地拆解着几部缴获的倭寇电台和通讯器材。
“司令,您看,”蔡国庆指着一台被打开外壳、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电子管的设备,语气带着兴奋,“这套编码器的设计思路很独特,但并非无懈可击。结合我们之前截获的密电和廖化同志提供的算力支持,我们有把握在短期内破译其底层逻辑,甚至反向推导出他们一部分的通讯密码!”
赵安邦满意地点点头。掌握敌人的通讯密码,就等于在战场上多了一双“顺风耳”。“抓紧时间,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打报告。这项工作,优先级提到最高。”
“是!”蔡国庆和吴师傅齐声应道,眼中充满了技术攻关的激情。
与此同时,在基地的另一端,由徐天翔精心挑选的军事顾问和技术骨干共十二人,已经集结完毕。他们中有擅长游击战和民兵训练的老兵,有懂得无线电操作和简易设备维修的技术员,甚至还有两名来自罗芳医疗队的卫生员,携带了基础的战场急救药品和知识教材。
赵安邦亲自为他们送行。
“同志们,你们此次南下,任务艰巨,意义重大!”赵安邦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坚毅的面孔,“你们不仅是去传授技能,更是去播撒火种。要把我们在宁海、在舟山摸索出来的建军经验、组织模式、乃至战斗精神,带到福建去,帮助陈毅农同志,在那片红色的土地上,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稳固的沿海堡垒!”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记住,你们代表的是舟山基地,代表的是我们这支新生力量的形象!要尊重当地同志,密切联系群众,既要展示我们的能力和决心,也要虚心学习当地的经验。遇到困难,多动脑筋,多依靠集体。安全第一,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不必要的牺牲!”
“请司令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十二人挺起胸膛,异口同声,声音铿锵有力。
他们将在夜幕掩护下,搭乘伪装成运煤船的“曙光号”,由叶小舟手下最老练的渔民操舵,秘密前往闽东北预定海域,与陈毅农派出的接应队伍汇合。
送走南下先遣队,赵安邦回到了指挥中心。廖化立刻汇报了系统的最新情况。
“指挥官,t3升级所需‘科技飞跃’能量已积累至78%。主要增长点来自于:成功应用并改进声呐技术(结合本时代工艺)、首次组织并成功实施跨海特战与潜艇协同作战、以及对敌方通讯技术的逆向工程尝试。此外,民生方面,高产小麦种在根据地的推广种植初见成效,民众健康水平因基础医疗队的建立有所提升,也贡献了少量能量。”
赵安邦若有所思。科技飞跃,不仅仅是拿出更先进的武器,更在于对现有技术的消化、吸收、创新,以及将其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生产力和战斗力。他意识到,除了军事科技,民生与基础工业的进步,同样是推动系统升级的重要引擎。
“解锁的‘海军战术数据库(初级)’,内容主要包括哪些?”他问道。
廖化眼中数据流闪烁:“数据库包含:基础潜艇战术与反潜战术原则、小型舰艇编队指挥要点、两栖登陆作战初期组织流程、以及部分二战至五十年代经典海战战例分析与推演。查询权限限于理论概述及历史案例,不包含具体装备参数或未经验证的未来战术。”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赵安邦立刻下令:“将数据库内容分级整理,形成教材。组织海军指挥人员、潜艇及水面舰艇军官,进行轮训!要让他们摆脱旧有的海战思维,学会如何运用我们手中现有的、以及未来可能获得的‘不对称’优势去战胜敌人!”
“是,指挥官。培训大纲正在生成。”
就在赵安邦规划着未来海军建设蓝图时,一份来自福建的加密电报送到了他的手中。是孙富贵和陈毅农的联名电报。
电文详细汇报了先期抵达的物资和人员受到的热烈欢迎,以及当地群众被“海狼之吻”行动鼓舞后,踊跃参与根据地建设的盛况。他们已经初步选定了两个靠近海岸、背靠山区的村庄,作为第一批巩固的基点,并开始组织民兵训练。电报最后提到,根据内线情报,“张司令”在承受了倭寇的巨大压力后,似乎有松动迹象,其麾下部分原本态度摇摆的军官,开始主动与陈毅农部进行秘密接触。
“磐石,正在一块块垒砌。”赵安邦放下电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南下的战略,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他走到巨大的华夏地图前,目光越过福建,投向了更南方的两广,投向了那片浩瀚的南海。
“棋局已开,落子需快。福建只是跳板,我们的目标,是那片更深、更蓝的海域,是那些被夺走的岛礁,是那条关系到国运的未来航路!”
他深吸一口气,对廖化吩咐道:
“记录命令:一、通知军工部门,在完成通讯破译任务的同时,开始预研t3级别可能解锁的装备技术,特别是与岸防、航空及海上后勤保障相关的项目,做好技术储备。二、命令情报部门,加大对南洋华侨领袖陈嘉庚先生近况及联络渠道的调查力度。三、命令海军司令部,以新下发的战术数据库为指导,开始策划下一次海上演习,重点演练潜艇与水面舰艇的协同,以及针对敌方港口和航线的破交作战想定。”
未来的轮廓,在一次次胜利与布局中,愈发清晰。惊雷过后,并非只有余波,更是新生的力量在废墟上,顽强地构筑着不可动摇的磐石。而赵安邦,这位来自未来的执棋者,正稳稳地落下又一颗决定性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