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头剧烈滚动着,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云梦,莫要忧心。救若曦固然紧要,但带你脱离这绝境同样刻不容缓。他仰头望向虚空,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天命虽难违,可古语有云人定胜天——有些宿命,未必不能改写!
三百载苦等都熬过来了,又岂差这一时半刻?
待我亲赴梵音幻境,定要揪出那疯癫之人的真面目。若当真是那无名,我必向那三百年前那笔旧账讨要一个说法!他猛地将一物件按在云梦掌心,此物你务必贴身收好,随即一串冗长咒文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没入那云梦灵台…待我归来之时,定要那孽畜魂飞魄散,再带你离开这种鬼地方。届时......话音突然哽住,他别过脸去,竟不敢触碰云梦递来的护身法宝。
云梦怔住了。方才还心急如焚要取宝救人的真涯子,此刻却连指尖都避着她。这般傲骨铮铮的性子,果然是她三生石上刻着的人。并且这眼前人此刻不仅对阴玉火莲拒不肯收,竟双手奉上其阴阳双镜。这般傲骨铮铮又柔情似水,不愧是她千年等一回的情缘!心底涌起的钦佩之情,竟让她一时语塞。
那云梦正思忖间,忽见真涯子掐诀念咒,阴玉火莲顿时绽放出夺目光华。那皎若月辉的至宝并未落入他袖中,反而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云梦的心口。月华般的清辉在她周身流转,宛如甘泉滋润干涸的心田。
你...云梦轻叹着摇头,眼底却漾开涟漪,罢了,依你。但要答应我...
话到唇边突然转了个弯。她本想说莫负若曦,出口却成了:定要平安归来。这藏了千年的情愫,比爱浅些,比喜欢深些,恰似三生石上未被侵蚀的刻痕——既非风月,却刻骨铭心。
你呀......云梦继续无奈地摇头,眼底此刻却漾开了温柔的笑意:务必当心行事,莫要让我......她倏然住口,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又改了口。心底分明呐喊着莫要辜负若曦的等待,出口的却总是这般欲言又止的叮咛。
那目光中流转的情意,任谁都看得分明。这是镌刻在三生石上的羁绊,流转千年,虽于此错乱的时空前世恋人与青锋的转世相逢,却比爱更绵长。就像她从未忘却的记忆里,始终藏着对他前世那份——深深的喜欢。原来世间至情,未必始终轰轰烈烈;最深的爱,却往往都是始终如一深深的喜欢......
前尘往事如烟消散,唯独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恋仍在血脉中奔涌。她可以对世间万物冷若冰霜,却无法对眼前人掩饰半分柔情——这份爱早已超越了浅薄的深情厚意,化作了生命中最原始的律动。没有他的世界,再明媚的阳光也照不进心底;不见他的笑颜,再欢快的时光也索然无味。
她可以抹去前世的记忆,却抹不去血脉里流淌的眷恋;她能够对世间万物视若无睹;唯独无法对眼前人无动于衷;只因为,这份爱早已不能用深情与眷念来形容…
强颜欢笑的背后,是午夜梦回时压抑的叹息,并藏着那一颗因思念成疾的心,在深夜里啜泣。是阴雨绵绵时只身江南蚀骨的思念。那颗残缺的心,永远缺了他留下的形状。
每当江南烟雨,那该死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来,她才惊觉生命中永远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未能与他相守的遗憾!此刻的云梦不愿再忍受这般煎熬,决意斩断这宿命的锁链,哪怕魂飞魄散也要送出阴玉火莲…
当真涯子指尖轻轻拂过她发梢的瞬间,只留下那句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的承诺还萦绕在云梦耳畔,他的身影已消逝在幽暗深处。
云梦凝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消失之处,继而转向空荡荡的远方,轻声呢喃自语:值得吗?八年前那句脱口而出的——“生亦何欢”忽如惊雷回响于耳畔,恍如隔世又清晰如昨。这种滋味如同刚刚消失的那道身影一般:既熟悉到骨子里,当你想抓住他的时候,却又猛然发现遥不可及…
转瞬间,真涯子已冲破虚空闯入梵音幻境。凭借太乙神术之瞬移之术,他竟瞬息千里。令人惊异费解的是,这次幻境竟与上次如出一辙——正是遇见那疯魔之人的所在。本为千人千境的幻境,却两次将他引至同一处,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宿命的安排?为何独独对他重复展现同一场景?
这意外的巧合既解了寻人之急,他既庆幸不必耗时寻找,令云梦久等,又添新惑令其隐隐感到不安:真涯子思忖着两次相同的际遇,莫非暗藏天机?
留云梦独处玄渊潭底已令他忧心如焚,若曦的漫长等待更让他寝食难安。此刻这蹊跷的重复,在他心中登时投下新的疑云。
这绝非偶然!三生的执念早已编织成命运的网——千年的情缘早已埋下了宿因:狐女白晨曦散道续缘,其散尽千年修为终换得二世情缘;青锋云梦跨越生死,人鬼相恋的二人虽未感动天地,然而那书生两世痴心终究缘浅,长相厮守终成空谈;临终前,那书生青锋立下重誓——若再世为人,必遁入空门!
其临终重誓之故,导致真涯子童真未泯便遁入空门,宿命轮回皆因他与若曦纠缠太深的业力所致。故而他每次坠入那梵音幻境,无论景象如何变幻,却总绕不开若曦被困的法阵——瑶台。
瑶台乃梵音幻境人道层之核心所在,壁画中飞天化明王、佛莲燃烈焰的异象,实则是双重封印的征兆。祥云骤变雷霆的景象亦反复出现,这诡谲变幻背后,却藏着惊天秘密:困若曦的法阵之下,竟镇压着大凶之物——黄金竖瞳之「蛮蛮之瞳」。幸得般若寺金刚法阵与佛法加持,这最具灵性的竖瞳百年来非但未现凶相,反显返璞归真之态——俨然被佛法点化之兆。
当渡岳祖师带若曦回寺之时,因桃花印触发业力,使其瞬间坠入梵音幻境。至于她是被刻意传送还是因业力之故意外被卷入,究竟如何被困于瑶台法阵,至今成谜。
更诡异的是那个始终徘徊于瑶台的疯魔,自癫狂之初便在此驻守。即便追杀佟枯祖近百载,踏遍人道层万千幻境,却从未远离。但凡有人接近瑶台,他便如护宝的凶兽般暴起。究竟是何等珍宝让这疯子如此执着?那疯子究竟在守护什么?这又为瑶台添了一层未解之谜,想必那谜底,比那玄渊潭的云雾怕是要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