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涯子略作沉吟,目光陡然坚定:适才听前辈所述,四界纷争皆因这凤羽神剑而起。若以内丹祭剑,神剑便可化作凤凰尾羽,助持剑者脱胎换骨,羽化登仙。正因如此,妖魔鬼怪四界都在争夺开启神剑的玉钥。他顿了顿,剑眉微蹙,妖界之所以出手抢夺此物,不过是误以为得此玉钥便能开启神剑。殊不知这玉钥共有四对,单得一对亦是徒劳。更可叹如今四界只知此物珍贵,却不知其中关乎天下苍生之重。
他忽然拱手一礼:晚辈以为,如今四界玉钥,除妖界这块在白前辈手中,余下三块皆被各界王者掌控。此事牵连甚广,纵使不为解救梵音幻境之人,也绝不能让那些野心家毁剑证道!言及此处,真涯子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色,眼下妖族皆被贪欲蒙蔽,杀心四起。但晚辈深信,定有宵小从中作梗......妖界尚存良善之辈,只是被奸佞之徒蛊惑......
目光扫过白仁苍白的面容,真涯子沉声道:方才见白前辈需人搀扶,想必是遭了暗算。不知是何方势力所为?这番洞察令在场众人俱是一惊。白仁长叹道:恩公明察。此事背后确有灰族推波助澜,更有白老太太散布谣言。至于幕后主使......他摇头苦笑,老朽实在难以揣测。
他撑着桌角起身,昨日赴约前往黄仙坟——此乃黄族总堂所在。白仁眼中浮现追忆之色,黄礼道友素来仁厚,心系苍生。岂料此番前去,不仅未见故人,反遭百余妖族陌生面孔伏击。白仁眼中精光乍现,老朽这把老骨头尚能自保,他说着忽然挺直腰背,白发无风自动,老朽虽年迈,倒也不惧这些宵小。只是细想之下,在妖界竟有人敢对老朽出手,恩公且想,此事......话音戛然而止,未尽之言却令满室肃然。
老朽虽年迈无能,但千年来妖界何人敢犯我狐族?可恨近一年间,族人接连遇害,族中精锐竟查不出半点线索。此事绝非一族之力所为,必是那觊觎凤羽神剑的百余妖族暗中勾结! 专与我族作对。
若非顾及妖界众生灵...白仁一拳砸在桌上,眼中杀意骤然掠过。真涯子心头一震,暗忖这位前辈若不顾念苍生,以其两千年道行,灭几个妖族岂非易如反掌?
白仁察觉失态,旋即收敛神色,连忙举杯赔礼:只顾说话,怠慢恩公了。老朽敬您三杯。真涯子正色道: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今日起你我便是忘年之交。但凭差遣,在所不辞!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菲菲与胡雪频频劝酒。
酒至半酣,真涯子忽正色道:前往三界取玉钥前,晚辈须先查明此事。先揪出幕后黑手,否则贸然前往,恐遭人利用。白仁连忙劝阻:恩公重伤未愈...话音未落,却见真涯子已然神采奕奕。胡雪惊呼出声,菲菲父女更是瞠目结舌——他们亲眼所见的重伤之人,方才还奄奄一息,竟在这短短时辰里痊愈如初?
白仁眼中骤然迸发出炽热光芒,声音发颤:恩公莫非已窥仙门?真涯子连连摆手,衣袖翻飞间带起一阵清风:不过是皮糙肉厚罢了。胡义倒吸一口凉气,茶盏在手中轻颤:恩公何须自谦!放眼四界,能接您三招的怕是不出五指之数。
白仁忽然抚掌而笑:既如此,不如让菲菲明日为恩公引路?话音未落,
不可!真涯子斩钉截铁打断。
父女二人异口同声:这是为何?
诸位且听,真涯子指尖轻叩案几,檀木发出沉郁的声响,白余妖族正虎视眈眈,五仙族又暗流汹涌。若带着菲菲同行,只怕...反倒打草惊蛇。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待我摸清此间形势,他日踏足三界时,再劳烦菲菲引路更为妥当。
白仁喉结滚动数次,终是抱拳深揖:恩公思虑周全。只是...他忽然抓住真涯子手腕,青筋暴起,若遇灰族与那蟒常二族,万望...话音戛然而止,只余铜漏滴答。真涯子反手轻拍他手背,瓷盏清脆的碰撞声中,月光悄然爬上窗棂。
夜宴将散时,侍女撤下残席,白仁忽然按住女儿正要斟茶的手,声音忽然滞涩:恩公多有劳累,需住静雅之间,让恩公住…微露阁吧。菲菲执壶的指尖微微一颤,与胡雪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待二女退下,隐约听得胡雪细若蚊呐的嘀咕:除了恩公......
真涯子正欲细听,夜风却卷着残香掠过耳畔。他望着檐角将坠未坠的露珠,忽然明白那静雅之间四字里,藏着怎样一段尘封的往事?
不多时,菲菲款款而来,向白仁与胡义盈盈一礼。便引着真涯子辞别众人,随她穿过重重庭院,往微露阁行去。月光如水,满园暗香浮动,将第五进院落映照得格外清幽,微露阁的雕花窗棂在月色中流转着典雅光华。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千年世家的气韵。
推门而入,满室书香墨韵扑面而来,山水屏风间
映着烛影,一室芬芳暗涌,恍若置身诗画之境。
青瓷瓶中斜插着新折的梅枝,案上墨香与檀香交织。那些陈列的古玩字画并非刻意堆砌,倒似主人随手点缀的风雅。真涯子正暗自赞叹,忽闻菲菲柔声道:恩公且安心歇息。真涯子拱手道:这两日多有叨扰。少女浅浅一笑:恩公不必客气。说罢衣袂翩跹隐入夜色。
步入内室,真涯子蓦地怔住——满目皆是浅绯色的纱帐,云锦衾被堆叠如雪,那云霞般的纱帐垂落绣榻,妆台上菱花镜映着月光,还搁着半开的胭脂匣。这分明是女儿家的闺阁。他低头看着染血的衣衫,指尖抚过床榻边缘绣着的蝶恋花纹,心头忽地一热:竟将闺房让与血污之人...窗外竹影婆娑,仿佛回应着他此刻的震动。
想起白仁前辈坚持将他安置于此,不由轻叹:这莫非是狐族至高的待客之礼?
正出神间,忽闻叩门轻响。胡雪捧着铜盆袅袅而入,盆中热水蒸腾着草药清香。柔声道:恩公奔波整日,容奴家伺候梳洗。话音未落竟要俯身为他洗脚。惊得真涯子霍然起身相拦。铜盆咣当落地,清水溅湿罗裙。望着她泛红的眼尾与微微发颤的指尖,真涯子只觉满心歉意化作一声长叹,却见少女已掩面疾走。待房门再度掩上,望着摇曳的烛影,他苦笑着摇头:这般盛情,倒叫人如坐针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