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木柴已烧成暗红的炭,偶尔迸出几点火星。
茶已凉了,但谁也没有再续的意思。
莫妮卡靠在沈易肩头,目光还偶尔飘向窗外。
龚樰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双手捧着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瓷壁。
“很晚了。”沈易看了眼墙上的古董座钟,指针已过十一点。
莫妮卡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用龚樰听不懂的意大利语说:“今晚……你陪我,好不好?”
她的意大利式直白让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然,仿佛只是在询问明天的早餐安排。
沈易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向龚樰,目光平静而深邃,用普通话问:“龚樰,你今晚跟我睡还是自己睡?”
这是个选择,也是机会。
龚樰深吸一口气。想起沈易说的“遵从本心”。她来庄园,不就是为了不再逃避吗?
“我……想留下来。”她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客房就好。”
莫妮卡眨了眨眼,没听懂沈易跟龚樰再说什么。
看着她疑惑的眼神,沈易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她先是一愣,面色羞红,然后站起身,走到龚樰面前,弯下腰,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两人距离极近。
“龚,你知道吗?”莫妮卡的英语带着好听的意大利口音,“在佩鲁贾,沈跟我讲过东方的哲学。
他说有一种境界叫‘和而不同’——不同的事物可以和谐共存。”
她直起身,看向沈易,笑容明媚:“我觉得,我们也可以。”
这句话石破天惊。
龚樰的脸颊瞬间绯红。
她没想到莫妮卡会如此直接,如此……开放。
沈易也微微挑眉。
他了解莫妮卡的热情,但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刻,以这种方式,主动打破那层微妙的隔膜。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只有壁炉炭火的噼啪声。
“莫妮卡的意思是,”沈易缓缓开口,为她的直白做了个更温和的注解,“既然都选择了走进我的世界,或许可以尝试用更坦然的方式相处。”
他看向龚樰:“但前提是,每个人都要舒服。
如果你需要时间,或者需要单独的空间,都没有问题。”
龚樰低下头,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茶叶沉在杯底,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想起了浅水湾那晚。那时候她感到的是排斥和窒息,因为她把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位置,用道德的高墙将自己隔离。
但今天,那堵墙已经坍塌了。
她选择了走进来。而走进来,就意味着接受这个世界的全部规则——包括那些她曾经不理解、甚至不屑的规则。
“我……”龚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莫妮卡,“我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不是排斥,只是……我的文化背景让我需要一点过程。”
莫妮卡理解地点头:“当然。在意大利,我们也会说‘每一朵花都有自己开放的时间’。”
她伸出手,“但至少,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
龚樰看着那只手——修长,白皙,指甲涂着淡粉色的蔻丹。
这是一只艺术家的手,也是一只敢于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手。
她握住了它。
“好。朋友。”龚樰说,嘴角扬起一个真诚的、释然的微笑。
沈易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光芒。
他走到两人中间。
“那么,今晚……”他顿了顿,让话语在空气中悬停片刻,“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一种新的‘相处方式’。”
他说的很含蓄,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莫妮卡的眼睛亮起来,那是拉丁女性特有的、毫不掩饰的热情和期待。
龚樰的心跳加速。
“跟我来。”沈易说,牵着莫妮卡的手,向楼梯走去。
龚樰犹豫了一秒,然后站起身,跟了上去。
二楼的主卧室很大,几乎相当于普通公寓的整个起居面积。
落地窗外是黑暗的海面,远处维港的灯火像撒落的钻石。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四柱床,深色的丝绸床幔从天花板垂下,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沈易打开床头灯,柔和的暖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却又在房间角落留下暧昧的阴影。
莫妮卡已经很自然地开始脱外套。她转过身,背对沈易:“帮帮我,后面的拉链有点紧。”
沈易走上前,手指轻轻拉开她连衣裙的拉链。
丝绸顺滑地落下,露出她光洁的背脊和纤细的腰线。
她没有穿内衣——意大利女人在这方面的大胆总是令人惊叹。
龚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呼吸有些不稳。
她不是没见过亲密场景,在电影里看过,在剧团排练时接触过。但那些都是表演,是工作。
而此刻,是真实的生活——是她选择要面对的真实。
“龚,”沈易转过身,对她伸出手,“过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强迫,只有邀请。
龚樰咬了咬唇,慢慢走过去。
她的手有些凉,被沈易握住时,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
“紧张?”沈易问,另一只手已经搂住了莫妮卡的腰,将她带到身边。
“有一点。”龚樰诚实地说,“我……没经历过这样的……”
“不需要经历什么。”莫妮卡忽然开口,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诚,“只需要做你自己,感受此刻。沈不会强迫任何人,我也不会。”
她顿了顿,补充道,“在意大利,我们相信情感应该自由流动,像葡萄酒一样——压抑才会让它变酸。”
这番话奇异地安抚了龚樰的紧张。
她看向莫妮卡,这个意大利女孩的眼中没有炫耀,没有挑衅,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真诚。
“你说得对。”龚樰深吸一口气,开始解自己风衣的扣子。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东方女性特有的含蓄。
但当她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米白色的针织衫和长裤时,那种清冷而坚韧的美,与莫妮卡的热烈奔放形成了迷人的对比。
沈易欣赏着眼前这一幕。
他没有急于做什么,而是走到酒柜前,倒了三杯红酒。
他举起酒杯。
莫妮卡接过,一饮而尽,嘴角还沾着一点酒渍。
龚樰则小口啜饮,让酒液在舌尖停留片刻,才缓缓咽下。
酒精带来了暖意,也带来了勇气。
沈易放下酒杯,走到龚樰面前,轻轻捧起她的脸。
他的吻很温柔,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龚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唇舌的温度,感受着他手指在她脸颊上的轻抚。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龚樰感到腿软,不得不抓住沈易的手臂来支撑自己。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莫妮卡正坐在床沿,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你真美,龚。”莫妮卡用英语说,语气真诚,“像东方的玉,温润又有力量。”
龚樰的脸红了,但这次不是因为羞怯,而是因为一种被同性欣赏的微妙喜悦。
沈易转向莫妮卡,吻住了她。
这个吻与刚才给龚樰的不同——更热烈,更深入,带着久别重逢的渴望和意大利式的激情。
莫妮卡立刻回应,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身体紧贴着他。
龚樰看着他们,心中那点残余的矜持和不安,在酒精和眼前画面的冲击下,渐渐融化。
她忽然明白了莫妮卡说的“自由流动”是什么意思——
不是放纵,而是不压抑真实的感受,不给自己设限,允许自己体验所有的可能性。
沈易转头看向龚樰。
龚樰走到床边,坐在莫妮卡身边,然后主动献上了吻。
龚樰的主动沈易微微一怔,随即转为更深的回应。
接下来的时间,是一场教学。
莫妮卡教龚樰意大利语的词汇,龚樰则轻声解释中文里那些含蓄的表达。
这两个女人,她们在这个夜晚,建立起了一种基于理解和尊重的微妙联盟。
夜渐深。
莫妮卡已经沉沉睡去,头发散在枕上,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她像一只餍足的猫,蜷缩在沈易左侧,一只手搭在他胸前。
龚樰却还醒着。她望着天花板,眼神清明。
“睡不着?”沈易轻声问,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黑发。
“嗯。”龚樰转头看他,“在想很多事情。”
“比如?”
“比如……我怎么会在这里。”龚樰的声音很轻,“一个月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会和一个意大利女孩分享一个男人,我一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
沈易笑了:“那现在呢?”
“现在……”龚樰想了想,“我觉得,也许疯的不是我,是那些用单一标准衡量所有人的人。”
沈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今晚,和莫妮卡一起……我原本以为会很难接受。”龚樰的声音更低了些,“但实际上,当我放下那些‘应该’和‘不应该’,只是去感受的时候……我发现,我其实可以接受。”
她抬起头,看着沈易的眼睛:“这让我更了解自己——
原来我不是我以为的那么‘传统’,那么‘保守’。
我的内心,也有一片渴望自由、渴望真实体验的荒野。”
沈易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是真正的你。不是被社会规范修剪过的龚樰,而是完整的、真实的龚樰。”
龚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沈易,你爱我们吗?我和莫妮卡,还有……其他人?”
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致命。
沈易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向窗外,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如同无数个秘密,在黑暗中低语。
“爱是一个很重的词。”他缓缓说,“我不知道我是否配得上它。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在乎你们。”
他转过头,看向龚樰:“我不会说我爱谁——因为那太轻浮,太容易。
但我会用行动证明,你们选择我,不会后悔。”
龚樰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闪烁,没有回避,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坦诚。
她忽然明白了——沈易从不用“爱”来绑架任何人,也从不用“爱”来为自己辩解。
他只是做他认为该做的事,给他在乎的人他们需要的东西:
机会、资源、安全感,还有……选择的自由。
而她们,选择了接受这一切,包括他的复杂,包括彼此的存在。
“这就够了。”龚樰轻声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