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清水河畔的“冰糖葫芦外交”大获成功。河底那位“老大”被甜蜜攻势收服，小水鬼们则彻底沦为了冰糖葫芦的狂热粉丝。姜一和钱老板成了城西码头船工们心中的活神仙，聚宝斋“姜天师用糖葫芦降服河妖”的传奇故事迅速传遍大街小巷，连带着聚宝斋的生意都火爆了几分——不少人是冲着“姜天师开过光的糖葫芦”来的，虽然姜一严正声明那只是普通糖葫芦。
钱老板乐得合不拢嘴，看着聚宝斋门庭若市，银子流水般进来，连带着看姜一那柄沾满糖渍、金光暗淡的桃木剑都顺眼了许多，甚至提议专门开个“姜天师秘制糖葫芦”分店，被姜一严词拒绝——他可不想真变成卖糖葫芦的。
然而，姜一自己却高兴不起来。他心疼地看着手中那柄油光水亮、此刻却沾满凝固糖浆、剑尖还残留着山楂籽的桃木剑。这可是师父传下来的正经法器！虽然平时当烧火棍使，但关键时刻（比如捅水妖）还是很给力的！现在倒好，成了冰糖葫芦签子了！
“小倩，你说…这桃木剑…还能要吗？”姜一用意念沟通钥匙里的小倩，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他能感觉到桃木剑的灵性似乎被糖浆糊住了，那股浩然正气也变得黏糊糊、甜腻腻的。
“姜大哥…”小倩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剑…好像…在闹脾气？它说…它堂堂千年雷击桃木心…斩妖除魔无数…如今竟沦为…糖葫芦签子…它…它想不开…”
姜一：“……” 连法器都开始有情绪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尝试着用清水擦拭，糖渍纹丝不动。用布擦，反而把布粘住了。他甚至偷偷用八卦盘温养了一下，结果糖渍没化掉，八卦盘反而沾上了一股甜腻腻的气息，搞得他温养魂魄时都感觉像泡在糖罐子里。
“唉…”姜一长叹一声，把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插回剑鞘（差点拔不出来），决定暂时冷处理，让它自己“冷静冷静”。
后院的气氛也有些微妙。自从上次“红薯炸弹”事件后，姜一就尽量避免靠近那间供奉古曼童的小书房。捆妖索尽职尽责地当着晾衣绳兼镇宅神器，散发着淡淡的银光。书房里那位“小祖宗”也异常安静，仿佛真的在“面壁思过”。
但姜一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古曼童的怨念深重，煞气冲天，上次被捆妖索震慑，又被自己威胁“凉茶加倍糖果减半”，心里肯定憋着火。而且，聚宝斋前街美食节、后院烤红薯、城西冰糖葫芦降妖…闹出这么大动静，它不可能毫无察觉。这种安静，反而让姜一心里发毛。
这天傍晚，姜一正对着那柄“糖葫芦剑”发愁，钱老板一脸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姜天师…嘿嘿…您看…这是什么？”钱老板献宝似的打开盒子。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颗晶莹剔透、五颜六色的…硬水果糖！红的像玛瑙，绿的像翡翠，黄的像琥珀，在夕阳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比之前给古曼童吃的那些杂牌糖，不知高级了多少倍！
“哟！钱老板，发财了？买这么贵的糖？”姜一拿起一颗，闻了闻，一股清甜的水果香气扑鼻而来。
“嘿嘿，托您的福，生意好嘛！”钱老板搓着手，“这糖…可不是给我吃的！是给小祖宗准备的！”
“给小祖宗？”姜一挑眉，“您这是…想通了？准备用糖衣炮弹感化它？”
“感化不敢说！”钱老板压低声音，一脸心有余悸，“您是不知道！这几天…后院…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姜一心里咯噔一下。
“就…就特别安静！”钱老板咽了口唾沫，“安静得…吓人！连阿黄都不怎么往后院跑了！还有…那间书房…门缝里…好像…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往外看！冷飕飕的！看得我脊背发凉！我琢磨着…小祖宗是不是…憋着坏呢？或者…生气了？嫌咱们冷落它了？”
姜一皱眉。钱老板的感觉和他差不多。古曼童这种存在，不可能真的安分。它的安静，更像是在积蓄力量，或者…等待时机？
“所以啊！”钱老板把糖盒往姜一手里一塞，“您看…是不是…该给小祖宗…辅导功课了？用这新糖！安抚安抚它？顺便…探探它的口风？总这么晾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
辅导功课？姜一看着手里那盒价值不菲的糖果，又想想后院那股令人不安的寂静，心里也打起了鼓。确实，不能一直躲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等它憋个大招，不如主动出击，用糖衣炮弹开路，探探虚实！
“行！”姜一咬咬牙，“今晚！贫道就给它…加课！”
深夜，万籁俱寂。聚宝斋后院，只有廊檐下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捆妖索上的衣服早已收走，银光流转，尽职地守护着这片区域。书房的门依旧紧闭，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也感觉不到明显的煞气，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姜一深吸一口气，左手托着那盒晶莹剔透的糖果，右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拿桃木剑（怕刺激到对方），只揣着八卦盘（好歹能温养魂魄），带着阿黄（阿黄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吱呀——”
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书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神龛前那盏小小的、摇曳的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神龛上那个漆黑、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曼童雕像。雕像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念的煞气，如同沉睡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狂暴，却更加凝实、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黄立刻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独眼金光锁定神龛。
姜一强作镇定，走到神龛前的蒲团坐下，将糖果盒轻轻放在地上，打开盖子。五颜六色的糖果在微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咳咳…”姜一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那个…小祖宗？几天不见…功课…落下了吧？贫道今日…特意带了新糖…给你…补补课？”
神龛毫无反应。只有那股冰冷的煞气，如同实质般包裹着姜一，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念？
姜一硬着头皮，拿起一颗红色的糖果，放在神龛前：“来…先复习一下…上次教的…‘放下执念，立地成佛’…呃…不对…是‘放下执念，快乐生活’…你看这糖，多红，多甜，象征着…呃…生活的美好？”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古曼童雕像。雕像依旧毫无动静，但那股冰冷的煞气似乎…波动了一下？仿佛在说：就这？糊弄鬼呢？
姜一心里发毛，赶紧又拿起一颗绿色的糖果：“还有这个…绿色…代表生机！代表希望！你看，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何必总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呢？来，尝尝这个，苹果味的！清新爽口！”
煞气依旧冰冷，但似乎…更浓郁了一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我不爽”的气息。
姜一额头冒汗，感觉这“糖衣炮弹”效果不佳。他咬咬牙，祭出大招！拿起那颗最大、最亮、如同琥珀般的黄色糖果：“这颗！蜂蜜柚子味！顶级货！甜过初恋！象征着…呃…甜蜜的未来！只要你放下怨念，跟贫道好好学，以后糖果管够！凉茶…呃…凉茶也管够！怎么样？”
这一次，神龛终于有了反应！
不是雕像动了。
而是神龛前那颗红色的糖果…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那颗绿色的糖果…也消失了！
最后，那颗最大的黄色糖果…也…不见了！
速度快得姜一只看到三道残影！仿佛被无形的舌头卷走了一般！
“……”姜一和阿黄都愣住了。
几秒钟后。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波动，带着浓浓的不满和嫌弃，如同冰锥般刺入姜一的脑海：
“酸…难吃…糖…不够甜…功课…无聊…”
姜一：“！！！”
它说话了？！不对！是意念传音！而且…它嫌糖酸？！嫌功课无聊？！
“小祖宗…这…这糖可是最好的了！”姜一赶紧解释，“怎么会酸呢？这是水果味啊！”
“假…香精…难吃…不如…上次…硬糖…”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浓浓的鄙夷。
姜一嘴角抽搐。敢情这位小祖宗还是个“怀旧党”？喜欢吃那种廉价硬糖？这高级水果糖反而入不了它的法眼？
“那…那贫道下次还买上次那种？”姜一试探着问。
“嗯…”意念似乎缓和了一点，但随即又变得冰冷，“功课…换…”
“换？换什么？”姜一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讲…故事…”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期待？“有趣…的…故事…”
讲故事？姜一傻眼了。给一个千年怨念凝聚的古曼童…讲故事？讲什么？童话故事？还是聊斋志异？
“呃…小祖宗…你想听…什么故事？”姜一小心翼翼地问。
冰冷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然后，一个让姜一差点跳起来的词蹦了出来：
“冰糖…葫芦…河…”
姜一：“！！！”
它知道了！它知道城西河妖的事了！也对，这么大的动静，它不可能不知道！它这是…对冰糖葫芦感兴趣了？！
“小祖宗…您…您也想吃冰糖葫芦？”姜一试探着问。
“不…”意念冰冷地否定，随即带着一丝…好奇和…恶趣味？“看…桃木剑…串糖…好玩…想…学…”
姜一：“……”
阿黄：“……”（独眼里充满了同情）
这位小祖宗…是想学…用桃木剑串糖葫芦？！
它想干嘛？！用它那身滔天煞气…去捅水果？！还是想…用煞气当糖衣？！
一股寒意从姜一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仿佛已经看到后院煞气冲天，无数山楂果被无形的力量串在煞气凝聚的“剑”上，裹着漆黑粘稠的“煞气糖衣”，漫天飞舞的恐怖景象！
“不！不行！绝对不行！”姜一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小祖宗！这个…这个不能学！太危险了！而且…而且桃木剑它…它现在心情不好！在闹脾气！教不了！”
“哼…”冰冷的意念瞬间充满了不悦和威胁！书房里的温度骤降！长明灯的火苗疯狂摇曳！阿黄猛地站起，全身毛发倒竖，发出低沉的咆哮！
“等等！等等！”姜一冷汗直流，赶紧补救，“冰糖葫芦…不好玩！贫道…贫道给你讲个更好玩的故事！保证有趣！惊险！刺激！比冰糖葫芦好玩一百倍！”
冰冷的煞气稍稍收敛，带着一丝…将信将疑？
“讲…什么？”意念传来。
姜一脑子飞速转动！讲什么？聊斋？太老套！西游记？太正经！得讲个既有趣，又能吸引它注意力，最好还能…潜移默化“教育”一下它的故事！
有了！
“咳咳！”姜一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神秘感，“话说…在遥远的南洋…有一个古老的国度…那里…供奉着一种…非常非常厉害的…小鬼王！”
他特意加重了“小鬼王”三个字，果然，那股冰冷的意念波动了一下，似乎…感兴趣了？
“这个小鬼王啊…可厉害了！”姜一绘声绘色地描述，“它怨念深重，煞气冲天！一个眼神就能吓死厉鬼！一口气就能吹散阴兵！它住在…呃…一座用骷髅头堆成的宫殿里！每天…都要吃一百个…不！一千个…活人的心脏！”
煞气似乎…愉悦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在说：这才对嘛！这才是我们鬼王该有的排面！
“但是！”姜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这个小鬼王…虽然厉害…却…很孤独…”
“孤独？”冰冷的意念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不屑，“力量…不需要…朋友…”
“不不不！”姜一赶紧摇头，“它虽然力量强大，但没人陪它玩啊！它的手下都怕它，见到它就发抖！它想找人下棋，没人敢跟它下！它想听故事，没人敢给它讲！它甚至…想尝尝人间的糖果…都没人敢给它送！”
“……”冰冷的意念沉默了，似乎在思考。
“有一天！”姜一声音提高，“一个不怕死的…呃…道士！闯进了它的宫殿！这个小道士啊，道法平平，胆子却很大！他看到小鬼王一个人坐在骷髅王座上发呆，就壮着胆子走过去，问：‘大王！您…要不要…吃颗糖？’”
姜一适时地拿起一颗硬糖（幸好盒子里还有几颗备用的），放在神龛前。
糖…又消失了！
“小鬼王吃了糖…觉得…嗯…还不错？”姜一继续讲，“然后小道士又说：‘大王！光吃糖多无聊？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小鬼王没反对。小道士就讲了一个…特别搞笑的故事！讲的是…一只想吃月亮却够不着的傻狗…”
“傻…狗？”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好奇？
“对！傻狗！”姜一赶紧把阿黄往前推了推（阿黄一脸懵逼），“就像它！傻乎乎的！天天想着啃月亮！结果摔得鼻青脸肿！哈哈哈！”
阿黄：“？？？”（感觉受到了侮辱）
“小鬼王听了…居然…笑了！”姜一夸张地说，“虽然只是嘴角动了一下！但它真的笑了！这是它几百年来第一次笑！”
冰冷的意念剧烈波动了一下！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渴望？
“后来啊…”姜一的声音变得柔和，“小道士就经常去找小鬼王，给它带糖，给它讲故事，陪它下棋（虽然总是输）…小鬼王发现…原来…除了力量和杀戮…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它的煞气…慢慢变淡了…它甚至…开始觉得…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动物…也挺可爱的？”
“可爱？”意念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是啊！”姜一趁热打铁，“它不再想着吃人心了！它开始保护那个国度！用它的力量…赶走真正的坏蛋！人们也不再怕它，反而…开始喜欢它！给它建庙宇（虽然它不要），给它送糖果（这个它喜欢）！小鬼王…终于…不孤独了！”
故事讲完，书房里一片寂静。
长明灯的火苗恢复了平稳。
那股冰冷的煞气，虽然依旧存在，但似乎…不再那么沉重，不再那么充满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平静？
过了许久，那股冰冷的意念才再次传来，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丝丝？
“故事…有趣…糖…还要…”
姜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赶紧把盒子里剩下的几颗硬糖都放在神龛前。
糖…再次消失。
“下次…讲…傻狗…啃月亮…”意念传来，带着一丝…期待？
“没问题！下次讲阿黄…呃…讲傻狗啃月亮的详细版！”姜一满口答应，心中窃喜。看来…糖衣炮弹加故事会…效果不错？
他悄悄退出书房，轻轻关上门。
门外，阿黄不满地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腿，独眼里充满了控诉：你才傻狗！你全家都傻狗！
姜一摸了摸阿黄的脑袋，看着紧闭的书房门，长长舒了口气。
“辅导功课…任重道远啊…”他低声自语，“不过…至少…开了个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