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宁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就听见在脑海里咋咋呼呼:“宿主快醒醒!裴言知带着一个排的兵力堵在温府门口了!说是要请您去帅府赏枇杷花!”
“赏什么花?”温予宁抓起床头的翡翠玉兰簪往发间插,“现在才卯时,他属公鸡的吗?”
“他是想跟您单独相处!”的声音里满是八卦,“昨天半夜他让人把整个帅府的花园都种满了枇杷花,现在满园子的白花花,跟铺了雪似的!连浇花的水都是用蜜糖水兑的,说是能让花香更甜!”
温予宁刚套上旗袍的手顿住了:“他疯了?蜜糖水浇花?那不得招蜂引蝶?”
“招的就是您这只小蝴蝶呀~”笑得贱兮兮,“他还让后厨蒸了枇杷花糕,说是照着《江南女子最爱甜点谱》做的,光试吃就胖了三个厨子!”
正说着,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少帅说您要是不起,他就亲自进来给您披衣裳。”
温予宁差点把手里的珍珠手链扯断:“告诉他我马上就来!”她对着镜子飞快地描了眉,瞥见手背上的朱砂痣时,指尖又顿了顿——昨晚裴言知送来的枇杷花插在青瓷瓶里,此刻正透着淡淡的香,倒真比枇杷膏好闻些。
刚走到垂花门,就看见裴言知站在月洞门旁。他换了身深灰色中山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倒少了些往日的戾气。看见她出来,他眼底的凌厉瞬间化了,喉结动了动:“醒了?”
“少帅倒是清闲。”温予宁别开眼,瞥见他身后跟着的副官怀里抱着个锦盒,“这是……”
“给你的。”裴言知接过锦盒塞到她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昨天见你发间的玉兰簪松了,让珠宝行新做的。”
温予宁打开一看,倒吸了口气——盒子里躺着支赤金点翠步摇,凤凰衔着的明珠足有鸽卵大,流苏上缀着的细小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一看就价值连城。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把盒子推回去,“少帅还是留给苏小姐吧,她今日生辰。”
裴言知的脸瞬间沉了,捏着锦盒的指节泛白:“我说过,苏洛的心思该在学堂。”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步摇簪在她发间,动作生涩却认真,“这是给你的。”
发间陡然一沉,温予宁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她挣了挣没挣开,反倒被他握得更紧:“手背上的痣……”他低声说,指腹轻轻蹭过那点朱砂,“很好看。”
温予宁的脸“腾”地红了,听见在脑海里尖叫:“啊啊啊他摸了!他摸了!宿主心率飙升!肾上腺素爆表!快承认你心动了!”
“放开我!”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府外走,“不是要去赏枇杷花吗?走吧。”
裴言知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偷偷勾了勾,快步跟上去。副官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自家少帅昨天对着《如何赢得淑女芳心》研究到后半夜,反复练习“不经意触碰”的动作,居然真的成了?
帅府花园果然种满了枇杷花。雪白的花瓣堆云叠雪,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沾了温予宁满身。她伸手接住一片,刚想说这花倒是好看,就听见裴言知在身后说:“小心着凉。”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肩上,带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温予宁想摘下来,却被他按住手:“披着。”他的指尖滚烫,“昨天见你咳嗽,仔细再受了寒。”
“我没那么娇弱。”她小声嘟囔,却没再摘。在脑海里笑得打滚:“哈哈哈宿主真香!外套上还有他的古龙水味呢,系统检测到是法国限量款,全北平就三瓶!”
两人沿着花径慢慢走,裴言知话不多,却总在她要踩进水洼时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在她抬头看花时悄悄停住脚步。走到凉亭时,温予宁看见石桌上摆着个白瓷碗,里面盛着枇杷花糕,旁边还放着两副碗筷。
“尝尝?”裴言知拿起一块递给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厨子做了五次才成,说要松软得能弹起来才行。”
温予宁咬了一小口,清甜的花香在舌尖散开,确实松软得很。她刚想说“不错”,就听见喊:“警报!苏洛正在往凉亭来!她手里还拿着本《新青年》,说是要跟少帅探讨思想解放!”
温予宁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就看见苏洛穿着学生装快步走来,看见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时,脚步顿了顿,随即扬起笑脸:“言知哥,予宁姐,好巧啊。”
裴言知的脸瞬间冷了,没接话。温予宁赶紧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拿起块花糕塞进嘴里:“苏小姐来得正好,少帅做的花糕不错,你尝尝?”
苏洛刚要伸手,就听见裴言知冷冷道:“只剩两块了。”他把最后一块塞进温予宁手里,“予宁爱吃甜的。”
苏洛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些难看。温予宁觉得尴尬,刚想打圆场,就听裴言知对副官说:“送苏小姐回学堂,告诉校长,让她多抄几遍校规。”
苏洛愣住了:“言知哥?”
“思想解放也得分时候。”裴言知看着她,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温和,“不该来的地方,别总往这儿跑。”
苏洛眼圈红了,咬着唇跑了。温予宁瞪着裴言知:“你太过分了!她毕竟是……”
“她毕竟是学生。”裴言知打断她,语气却软了下来,“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打扰我们。”
温予宁的心漏跳了一拍,别开脸:“谁跟你‘我们’?我还有任务……”
“什么任务?”裴言知追问,眼神锐利起来,“是跟我有关的吗?”
温予宁心里一惊,幸好及时救场:“警报!检测到日本商会会长正在前厅闹事,说要查封温氏绸缎庄!”
“我得回去了!”温予宁站起身就往外走,日本商会是原主父亲的死对头,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她的任务进度会受影响。
刚走到花园门口,就被裴言知拉住:“我跟你去。”他拿起搭在臂弯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温伯父不在,有我在,没人敢动温家的东西。”
坐上车时,温予宁看着裴言知吩咐副官调兵,看着他打电话时冷厉的侧脸,心里忽然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宿主,你真的没发现吗?他早就把你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了。上次日本商会派人砸你家仓库,是他连夜让人处理的,还放话谁敢动温家一根头发,就卸了谁的胳膊。”
温予宁愣住了:“他……”
“他查你资料的时候,顺便把你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的声音软下来,“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车到了绸缎庄,果然看见一群日本兵在门口叫嚣。裴言知下车时,腰间的枪套撞出轻响,他没说话,只是眼神一扫,那些日本兵就吓得不敢动了。商会会长还想上前理论,被裴言知一脚踹在地上。
“温家的产业,也是我裴言知护着的。”他踩在会长的背上,声音冷得像冰,“明天之前,把你们的人从北平撤走。否则,我不介意让领事馆多收几具尸体。”
会长吓得连连求饶,裴言知却没理他,转身走到温予宁面前,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怕,有我在。”
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睫的影子投在眼下,竟有种难得的温柔。温予宁看着他,突然想起他站在老槐树下举着融化的冰糖葫芦,想起他藏在怀里的粉红色封面的书,想起他笨拙地给她簪步摇时泛红的耳根。
“裴言知,”她轻声说,“你是不是……”
“是。”裴言知打断她,眼神灼灼地看着她,“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商会看见你,看见你手背上的痣,看见你对着冰糖葫芦流口水,看见你……”
“谁流口水了!”温予宁红了脸,却没躲开他的目光。
裴言知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那点朱砂痣:“不管你有什么任务,不管你来自哪里,我都喜欢你。”
温予宁愣住了,在脑海里尖叫:“他知道了!他居然知道了!”
“你怎么……”
“你五岁偷吃不粘锅糖被蜜蜂蛰了额头,可你根本不是这个胡同长大的。”裴言知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你说你喜欢吃城南的豌豆黄,可那家铺子三年前就关了。予宁,我查了那么多资料,不是想知道你的过去,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留下来。”
温予宁的眼眶突然湿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是外来的,知道她有任务,可他还是做了那么多傻事,种满院的枇杷花,炖整夜的冰糖雪梨,藏着粉红色封面的书,收集三箱关于她的资料。
“任务怎么办……”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任务都没有你重要。”裴言知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留下来,好不好?我让他们把那三箱资料烧了,以后你的过去我不问,我只陪你过将来。”
温予宁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腰:“那……你的枇杷花糕还得再做几次,刚才那块有点太甜了。”
裴言知身体一僵,随即紧紧抱住她,声音里带着笑意:“好,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在脑海里抹了把眼泪:“呜呜呜太好哭了!虽然撮合任务彻底失败,但系统决定给宿主发个特别奖!奖励军阀帅哥一枚,终身保修!”
温予宁没理它,只是靠在裴言知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雪松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阳光穿过绸缎庄的玻璃窗,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她手背上的朱砂痣和他腕间的银表相映,像一幅刚画好的画。
后来,北平城的人都知道,铁血少帅裴言知得了个宝贝,放在心尖上疼。他会陪她去逛庙会,手里举着两串冰糖葫芦,会在她看话本时亲自给她扇扇子,会把那支赤金点翠步摇天天簪在她发间。
有人问起温小姐的来历,裴言知总是握紧她的手,淡淡道:“她是我的人,这就够了。”
而温予宁偶尔会想起那个任务,想起咋咋呼呼的声音。但更多时候,她看着身边正在给她剥橘子的裴言知,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会觉得——
管他什么任务,这辈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