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露。”
这两个字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绝望的黏腻。她甚至不敢再说“哥哥”,怕伪装彻底碎裂。
屏幕那端没有回应,死寂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酷刑。温予宁知道那头的人正看着,像个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猎人。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指尖颤抖着,一点点将镜头从天花板上那块丑陋的霉斑往下移。
镜头先是掠过她光洁的额头——那里因为强行压抑恐惧而沁出细细的冷汗;然后是那双极力睁大、试图维持无辜水润感、却掩不住深处惊惶的眼睛;接着是挺翘的鼻尖,上面沾着刚才胡乱擦拭时晕开的粉底;最后,是那两片被咬得伤痕累累,却依旧被她努力向上勾起、拉扯出一个扭曲甜美弧度的嘴唇。
整个过程中,她甚至不敢看屏幕里的自己一眼,更不敢去看屏幕那头裴言知此刻的表情。视线死死锁定在化妆镜里自己惨白的倒影上,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可悲的小丑。
“呵。”一声极轻的低笑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像毒蛇爬过冰面,激起温予宁浑身汗毛倒竖。“宁宝……”裴言知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玩味,“妆是花了点,不过……别有一番滋味。”
温予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能想象裴言知此刻的神情,必然是半眯着眼,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瑕疵程度是否影响把玩兴致。
“哥哥……看到了吧?”她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裹上厚厚的蜜糖,“真的丑丑的……人家想卸妆了……”
“急什么?”裴言知慢条斯理地打断她,“头发乱了。右边,鬓角那里。”
温予宁条件反射般抬手去捋那缕其实并没有乱的发丝。指尖触碰到冰凉汗湿的皮肤,又是一阵心悸。她像个提线木偶,只能僵硬地执行指令。
“好了吗,哥哥?”她问,声音甜得发腻,心却沉在冰窟里。
裴言知没有立刻回答。屏幕里,他似乎调整了一下姿势,浴袍领口敞得更开了些,那片泛红胸膛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刺眼。他的目光隔着屏幕,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脸,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今天怎么这么不乖?”他突然开口,语调下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拒绝视频,骗我说卸妆了,还撒谎说生理期?”他嗤笑一声,“宁宝,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
温予宁的心脏骤然缩紧,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四肢百骸。“没有!哥哥你误会了!”她急切地辩解,声音带着哭腔,这次不再是伪装,“我是真的……真的不舒服……头晕得厉害……”
“不舒服?”裴言知挑了挑眉,眼神锐利如
“我……我……”她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精心编织的谎言在绝对的威压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看来宁宝是真的很不舒服。”裴言知的语气忽然放缓,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关切”,但这比刚才的冰冷更让温予宁毛骨悚然。“这样吧,”他慢悠悠地说,“别折腾了。既然不舒服,那就早点上床休息。”
温予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丝微弱的希冀刚冒头,就被裴言知接下来的话彻底碾碎。
“躺好。”他命令道,不容置疑。“枕头垫高一点。手机架在旁边……我要看着你睡。”
嗡——
温予宁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看着……她睡?这比刚才要求露脸露身体还要屈辱百倍!这意味着她将在他的视线下,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展示品一样,毫无隐私和尊严地“表演”入睡!视野里的血红翻滚着,惩罚加剧带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花,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哥哥……”她发出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别这样……”
“嗯?”裴言知鼻腔里发出一个危险的声调,屏幕里,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张俊美却阴鸷的脸充满了整个画面,带来窒息的压迫感。“宁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一字一顿,清晰地敲打着她的神经,“或者,你想我现在就过去‘照顾’你?”
“照顾”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森然的寒意。
温予宁浑身剧烈地一颤。过去?不!绝不可以!她住的那个破旧小公寓,根本经不起他任何“光临”!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尖叫和泪水咽了回去。
“……好。”这个字,耗尽了温予宁所有的力气,带着灵魂被抽离般的空洞。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麻木的顺从。“我听哥哥的。”
她像个被抽掉骨头的木偶,动作迟缓地将手机支架挪到床头矮柜上,调整好角度,确保摄像头能清晰地覆盖整个单人床。然后,她掀开那床洗得发白的薄被,僵硬地躺了进去。冰冷的床单刺激着皮肤,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拉高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对着那黑洞洞的摄像头。
手机的冷光打在她脸上,更显得惨白如纸。她努力想闭上眼,但眼皮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长而卷翘的假睫毛像垂死的蝶翼,不安地扇动。
屏幕里,裴言知似乎满意了。他靠回真皮沙发深处,浴袍松散,姿态慵懒,像一头餍足后暂时休憩的猛兽,视线却牢牢锁定在屏幕里那个被迫“入睡”的女孩身上,带着掌控一切的、令人心寒的玩味。
“这才乖。”他低语,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如同恶魔的低喃。“睡吧,宁宝。我守着你。”
温予宁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以及系统惩罚导致的尖锐耳鸣交织在一起,形成折磨的交响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隐隐作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黏在她的脸上,穿透薄被,探究着她每一丝伪装下的惊恐和屈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半小时,温予宁的神经绷紧到极限,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开始涣散。就在她快要被这无形的酷刑逼疯的边缘,手机屏幕的光线似乎微微暗了一下。
她不敢睁眼,竖着耳朵捕捉那边的动静。
一片沉寂。
只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用尽毕生演技,将眼皮掀开一条细不可查的缝。
手机屏幕还亮着。
裴言知依旧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他似乎,闭着眼睛?
温予宁的心猛地一跳!他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目养神?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睫毛都不敢再颤动一下。时间在死寂中凝固。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屏幕里的男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胸膛起伏平稳悠长,浴袍领口下紧实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诱惑的阴影——这绝对是能让无数女人尖叫的画面,此刻在温予宁眼中却只代表着无形的枷锁。
确认他似乎是睡着了。
温予宁绷紧的神经骤然松懈了一丝,巨大的疲倦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视野边缘的血红和尖锐的耳鸣依旧存在,提醒着她惩罚仍在持续,但至少此刻,那噬人的目光暂时移开了。
她终于放任沉重的眼皮缓缓合拢,不再试图去维持那该死的甜美睡颜。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汹涌滑落,迅速没入鬓角的发丝里,冰凉一片。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黑暗终于将她彻底包裹。意识沉浮之际,一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顽强地浮现,支撑着她破碎不堪的意志:
忍过去……只要再忍一天……
明天……
明天苏洛就回来了……
女主回来了……
裴言知就不会再盯着她了吧?
到时候……就解脱了……
这个近乎卑微的祈盼,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温予宁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像一个等待刑满释放的囚徒,在屈辱和恐惧的泥沼中,死死攥住了这根名为“明天”的稻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和唇上刺目的血痂,像一个无声的祭坛。而那端屏幕里沉睡的恶魔,他浴袍下散开的领口,像一张随时会吞噬一切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