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灯海无声流淌,在冰冷的玻璃上投下破碎迷离的光影。室内恒温系统维持着最适宜人体的温度,空气却凝滞得如同深海。裴言知深陷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座椅里,昂贵的意大利小牛皮触感冰凉,却无法熄灭他身体深处那簇无声燃烧的火焰。
他的目光,像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钉在面前那方幽暗的屏幕上。屏幕里,正是温予宁的直播间——或者说,是他让人第一时间保存下来的直播录屏。
画面无声地循环播放着。是她跳舞的那一段。
“跳舞……”他低沉的嗓音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感,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对着屏幕里那个浑然不觉的猎物,“跳给谁看?”
指尖无意识地抬起,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专注,隔着冰冷的屏幕,虚虚地描摹过她腰肢扭动时那道惊心动魄的曲线。光滑的玻璃屏面映出他指节分明的倒影,那指尖微微蜷曲,仿佛真的能触碰到那想象中的、带着体温的柔软。一股暴虐的占有欲,毫无征兆地在他胸腔深处炸开,浓稠得化不开,带着摧毁一切的冲动。
“真想……”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薄唇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声音压得更低,裹挟着深渊般的危险气息,“…”
让那该死的、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舞蹈,只为他的眼睛绽放。
“叩叩叩。”
三声极轻却无比清晰的敲门声,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这偏执的寂静。是林特助,他那位以高效和谨慎着称的左膀右臂。
裴言知眼底那近乎疯狂的暗涌瞬间褪去,快得如同从未出现。他身体甚至没有动一下,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泄露出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办公室内最后一点光源被掐灭,只剩下窗外城市冰冷的光晕,勾勒出他陷在阴影中、轮廓锋利如刀削的侧脸。
“进。”一个字,毫无温度,像冰锥凿在空气里。
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隙。林特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叠显然是紧急送来的文件。他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踮着脚尖走了进来,职业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近乎本能的谨慎。他径直走向那张巨大的办公桌,目光习惯性地垂落,只敢盯着文件和自己脚尖前一小块昂贵的地毯。
“裴总,和瑞森集团并购案的最终风险评估报告,法务部和风控部联署,需要您……”林特助的声音平稳清晰,带着公事公办的刻板。他一边说,一边微微倾身,准备将文件稳妥地放在裴言知面前那张空无一物的巨大桌面上。
就在他俯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无法控制地扫过桌面上那台刚刚被合拢的、深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是暗的。但,就在他视线掠过的那零点几秒,或许是屏幕的休眠保护程序启动,或许是电脑本身的系统反应迟滞了一下——屏幕毫无征兆地倏然亮起!
温予宁那张带着点娇憨、又透着不自知诱惑力的脸庞,毫无防备地、清晰地撞进了林特助的视野!正是直播录屏暂停的瞬间,她对着镜头,似乎在说什么,眼眸亮得惊人,脸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像一颗熟透的、待人采撷的蜜桃。
“——!”
林特助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倒灌进脚底,又在下一秒冲上头顶!巨大的惊恐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完了!
捧在手里的那叠厚厚的、关乎数亿资金走向的文件,如同突然有了千斤重,又或是他痉挛的手指再也无力支撑。哗啦——!
纸张雪片般飞散开来,带着绝望的声响,洋洋洒洒地飘落,铺满了裴言知脚边那片价值不菲的深色地毯。有几张甚至轻飘飘地擦过裴言知擦得锃亮的皮鞋鞋面。
死寂。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林特助僵在原地,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几乎在瞬间就浸透了他昂贵的定制衬衫后背。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巨响,咚咚咚,震耳欲聋,撞击着脆弱的耳膜。
他连道歉都忘了,或者说,巨大的恐惧已经剥夺了他发声的能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钉在自己剧烈颤抖的皮鞋尖上,仿佛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来,把自己埋进去。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地毯上散落的文件,无声地控诉着这场灾难。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暴怒的呵斥,不是冰冷的嘲讽。那声音低沉、平缓,甚至带着一丝……玩味?像毒蛇贴着地面悄然滑行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冰冷粘腻,缓慢地缠绕上他的脖颈。
“眼睛……”裴言知终于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入林特助的神经末梢,“不想要了?”
林特助猛地一哆嗦,身体晃了一下,差点直接瘫软在地。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哀求:“裴……裴总!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我发誓!”
他语无伦次,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狱。
裴言知没再说话。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散乱的文件一眼。他只是微微偏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隔着弥漫着恐慌的空气,淡淡地、毫无情绪地扫了过来。
那目光,比任何实质的刀锋都更锋利,更冰冷。林特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血液都冻结了。他甚至不敢去解读那眼神里蕴含的意味——是警告?是审判?还是……决定了什么?
“滚。”
一个字。如同赦令。
林特助如蒙大赦!巨大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体面。他甚至忘了去捡那些散落的重要文件,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用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砰!”
门被重重带上,隔绝了外面走廊可能存在的任何窥探。那声闷响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了片刻,也带走了林特助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气息。
办公室再次沉入绝对的寂静。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喧嚣,如同背景噪音般模糊地传来。
裴言知依旧坐在他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座椅里,阴影浓重地覆盖着他,只有下颌线在窗外微光的映照下,显露出冷硬的弧度。方才那足以冻结空气的戾气和警告,仿佛从未存在过。
几秒,或者更久。
忽然,一声极轻、极低的笑音,毫无预兆地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那笑声很轻,短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被压抑到极致后释放出的粘稠感。像浓稠的蜜糖,又像缠绕的蛛丝,丝丝缕缕,浸透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病态的宠溺和纵容。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动了动。再次掀开了那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屏幕的光亮瞬间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清晰地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方才所有的暴戾、阴鸷、警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专注的凝视,牢牢锁着屏幕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灰色的头像——属于“温温小宁”的头像,此刻是黯淡的离线状态。
裴言知的目光在那灰色头像上停留了很久。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屏幕,指尖又一次抬起,这一次,没有隔着冰冷的屏幕,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占有欲,用指腹的侧面,极其缓慢地、充满暗示性地,摩挲过屏幕上那个灰色头像的位置。
仿佛在抚摸一个易碎的、独属于他的珍宝。
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加深了,带着掌控一切的餍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纵容。
“小骗子……”他低声呢喃,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占有欲,在这空旷冰冷的办公室里,织成一张无形而危险的网,“下播这么快……”
他顿了顿,视线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屏幕和遥远的空间距离。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刚刚经历过惊吓、此刻正蜷缩在厨房一角的身影,看到了她泛红的眼角和瘪瘪的肚子。
一声近乎叹息的低语,带着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掌控感,轻轻落下:
“……是饿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