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暖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予宁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隆起的小腹——那里早已像揣了个圆滚滚的小西瓜,偶尔还会传来轻轻的踢动,惹得她唇角总挂着浅淡的笑意。
“系统?”她忽然轻声唤了句,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自得知怀孕那日起,这个曾伴随她走过许多时光的声音便销声匿迹,她原以为再也不会听见,此刻心血来潮,竟鬼使神差地叫了出来。
空气静默了片刻,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度:【宿主温予宁,检测到您当前状态稳定,胎儿发育良好,恭喜您即将完成人生重要阶段。】
温予宁愣住了,随即眼底漫开惊喜:“你还在?”
【系统仅在宿主关键节点苏醒。检测到您与裴言知情感稳定,家庭即将圆满,符合“幸福值超额”标准,特来送上祝福。】机械音顿了顿,竟添了丝人情味,【您用自己的选择,走出了最圆满的路。】
话音落下,那声影便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温予宁抚着小腹,心头暖得发胀。原来所谓的系统,从来不是指引者,而是见证者,见证她从茫然到笃定,从孤身一人到被爱包裹。
窗外的腊梅开得正好时,温予宁的肚子已经大得行动不便。这日清晨刚醒,就听见院外传来喧闹声,裴言知正披衣起身,就见管家匆匆进来禀报:“大帅,夫人,温老爷温夫人和老爷夫人都到府门口了!”
裴言知一愣,随即看向温予宁,见她也睁着圆眼睛望过来,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原是想等孩子落地再告知双方父母,免得老人家奔波,没想到消息还是传了回去。
刚梳洗完,四位长辈已走进内室。温母一进门就攥住温予宁的手,眼圈泛红:“我的儿,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不早说?”裴母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小腹,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真有劲儿,定是个壮实的小子!”
温父和裴父虽没多说,却也围着软榻转了几圈,一会儿叮嘱“别久坐”,一会儿念叨“多吃些”,眼神里的关切满得快要溢出来。
裴言知原本想在床边守着,却被长辈们挤到了门口,插不上手不说,连递个暖手炉的机会都没有。温母正给温予宁剥橘子,裴母在旁边讲着育儿经,温父翻着张太医的方子仔细研究,裴父则在跟裴言知交代“产房该备些什么”。
他望着被长辈们簇拥在中间的温予宁,她正笑着听母亲讲她小时候的趣事,眉眼弯弯的样子,竟没空看他一眼。一股莫名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护了十个月的人,怎么忽然就被“抢”走了?
这般热闹的景象持续了整整一日。到了晚间,温母坚持要陪温予宁睡,说“孕妇夜里容易抽筋,我在身边方便照顾”。裴言知刚想反驳,就被裴母瞪了一眼:“你个大男人懂什么?让亲家母陪着才妥当。”
他张了张嘴,看着温予宁被母亲扶着上了床,盖好被子,连个告别的眼神都没给他,只能悻悻地退出内室。
回到隔壁书房,裴言知坐在灯下,翻着军务文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往日这个时辰,他该陪着温予宁说话,替她揉腿,听她讲今日孩子又踢了几下,可现在,他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照着书案上那个温予宁绣的小布偶。他拿起布偶,指腹抚过上面的针脚,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长辈们来探望他本该高兴,可一想到温予宁身边的位置被占了,连睡前的悄悄话都没法说,一股无名火就噌噌往上冒。
他在书房转了几圈,越想越气,索性转身走出房门,径直往客房走去——裴母正坐在那里跟温母说悄悄话。
“娘。”裴言知推开门,声音闷闷的。
两位母亲回头看他,见他皱着眉站在门口,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都忍不住笑了。裴母招手让他进来:“怎么了?谁惹我们大帅不高兴了?”
裴言知走到她身边,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娘,您让温伯母回房睡吧,予宁夜里认人,换了人陪着会睡不好。”
裴母挑眉:“我看她跟亲家母说得投机,不像睡不好的样子。倒是你,是不是嫌我们打扰你二人世界了?”
被说中心事,裴言知耳尖微红,却梗着脖子辩解:“我是担心予宁休息不好。她夜里总要起夜,我扶着才方便。”
“我们也能扶。”温母在一旁笑道,“言知啊,你这紧张劲儿,跟当年你爹盼你出生时一个样。”
裴言知没话说了,只能站在原地,眉头皱得更紧。裴母看他那副样子,终究心软了,拉着他的手道:“行了,娘知道你疼媳妇。我们明日就搬到外院住,夜里还是你陪着她,这总行了吧?”
“真的?”裴言知眼睛一亮,刚才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还能骗你不成?”裴母点了点他的额头,“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争宠。你媳妇怀的可是你的孩子,我们疼她,不就是疼你吗?”
裴言知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挠挠头道:“谢谢娘。”
回到书房时,他心里的郁结散了大半,连看那布偶都顺眼多了。正想熄灯歇下,忽然听见隔壁传来温予宁的声音,似乎是在叫他。他立刻大步冲过去,见温母正扶着她起身,她皱着眉说:“娘,我想让言知来。”
“这就来了。”裴言知连忙上前,接过温予宁的手,熟练地将她扶起,又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是不是腿又抽筋了?”
温予宁点点头,见他眼底带着关切,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叫我呢。”他握住她的脚踝,轻轻揉捏着,动作轻柔又熟练——这十个月里,他早已练出了这项“绝技”。
温母在一旁看得直点头,对温予宁道:“你看,还是他细心。行了,你们小两口说说话,我去外间歇着。”
内室里终于安静下来。温予宁看着裴言知专注的侧脸,忽然问:“方才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小委屈:“你都没理我。”
“傻瓜。”温予宁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爹娘也是关心我们。不过……”她凑近了些,声音压低,“还是你陪着我最舒服。”
裴言知的心瞬间被这句话填得满满的,刚才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声音温柔得像羽毛:“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他们都‘赶’回去,就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好。”温予宁笑着点头,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坠痛,她攥住裴言知的手,呼吸有些急促,“言知,我好像……要生了。”
裴言知的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地想去叫人,却被温予宁拉住。她忍着痛,对他笑了笑:“别慌,我等着你。”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怕,我在。”
很快,产房里亮起了灯,稳婆和侍女们忙碌起来,裴言知守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温予宁的痛呼声,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裴母拍着他的背安抚:“别怕,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会平安的。”
他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每一声痛呼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他想起这十个月里,她孕吐时吃不下饭,水肿时连鞋都穿不上,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却总对他说“没事”。原来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此刻正在为他承受这般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忽然划破夜空,像一道光劈开了漫长的黑暗。裴言知猛地冲到门口,稳婆抱着个红布包裹出来,笑着道:“恭喜大帅!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他却没看那孩子,径直冲进产房,见温予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上还带着汗,他立刻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声音发哑:“予宁,辛苦你了。”
温予宁虚弱地笑了笑,眼神却亮得惊人:“你看,我们的孩子。”
裴言知这才转头看向稳婆怀里的婴儿,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可他却觉得,这是世间最可爱的模样。
夜深时,长辈们都去歇息了,产房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裴言知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动作笨拙又虔诚,温予宁靠在他肩头,看着他和孩子,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疼痛都值得了。
裴言知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予宁,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谢谢你让我明白,这世间最圆满的事,莫过于此刻——灯火可亲,妻儿在侧,岁月安稳。
窗外的腊梅香飘进来,混着淡淡的奶香,成了这个冬夜最温暖的气息。裴言知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他或许会因为孩子分走了温予宁的注意力而吃醋,会因为换尿布手忙脚乱,会因为孩子半夜啼哭而睡不好觉,可他甘之如饴。
因为这是他的家,是他用一生去守护的港湾。而他的温予宁,永远是这港湾里最亮的光,照亮他往后所有的岁月。
月子里的时光像浸了蜜的棉花,软乎乎甜丝丝的。裴言知推了所有不必要的军务,每日里除了给孩子换尿布笨手笨脚地闹笑话,便是守在温予宁床边,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温母总笑他:“哪有大帅亲自给孩子洗尿布的?”他却振振有词:“我儿子的尿布,自然该我洗。”说着又把刚温好的燕窝递到温予宁嘴边,眼神里的宠溺藏不住。
夜里孩子一哭,他总是比谁都先惊醒,抱着小家伙在屋里来回踱步,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哄睡,直到孩子重新发出均匀的呼吸,才轻手轻脚地放回摇篮,转身替温予宁掖好被角。
“你这样会累着的。”温予宁迷迷糊糊地说。
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轻得像叹息:“不累。看着你和他,我心里比什么都踏实。”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摇篮里孩子的小脸上,也落在裴言知温柔的侧脸上。温予宁望着他,忽然想起系统消失前那句“圆满”,原来圆满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样寻常的夜里,他在身边,孩子在枕边,连呼吸都带着安稳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