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楚清辞的名字如同旋风般席卷了整个沪市商业圈。
她那篇锋芒毕露的演讲，被多家财经媒体深度解读，虽然出于谨慎，报道中没有直接点名顾氏集团，但圈内人都心知肚明。“睿仕咨询美女合伙人楚清辞剑指行业潜规则”、“十年隐忍，楚氏千金华丽归来？”之类的标题层出不穷，引发了广泛热议。
效果立竿见影。
周一股市开盘，顾氏集团旗下“天工制造”的股价应声下跌，盘中一度跌幅超过百分之五。尽管顾氏集团紧急发布了措辞强硬、声称“公司运营一切正常，核心技术壁垒稳固”的公告，试图稳定市场情绪，但楚清辞投下的那颗石子所激起的涟漪，已然扩散开来。
楚清辞坐在自己位于陆家嘴高端写字楼顶层的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黄浦江壮丽的景色。她端着一杯黑咖啡，目光冷静地浏览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和股价走势图。
林微澜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清辞，看到了吗？顾怀瑾那老狐狸现在肯定在办公室里跳脚呢！你这第一仗，打得真漂亮！”
楚清辞放下平板，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带着一丝凝重：“这只是开始，微澜。打草惊蛇，蛇会反扑。顾怀瑾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怕什么？”林微澜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现在可不是十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了。你是楚清辞，睿仕的合伙人。”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行差踏错。”楚清辞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顾怀瑾在沪市经营多年，盘根错节，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她的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她的助理，一位名叫周屿的干练年轻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楚总，前台收到一份指名给您的紧急邀约函。”
“谁发的？”楚清辞头也未抬。
“……沈氏集团。发函人是沈砚卿先生的总裁办。”周屿将一份材质考究、封面印有沈氏徽标的文件夹放在桌上。
楚清辞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微澜已经好奇地探过身：“沈砚卿？他动作这么快？”
楚清辞放下杯子，拿起文件夹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简洁的邀请函，措辞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楚清辞女士惠鉴：
诚邀您于今日下午三时，莅临沈氏集团总部顶楼总裁办公室，就‘寰宇科技百亿并购案’之战略咨询事宜进行初步洽商。
静候光临。
沈砚卿”
“寰宇科技并购案……”楚清辞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这是近期资本市场最受瞩目的超级大单，涉及金额超过百亿，无数投行和咨询公司削尖了脑袋都想分一杯羹。沈砚卿竟然把这个案子，直接递到了她的面前？
是陷阱，还是机会？
林微澜也看到了内容，倒吸一口凉气：“百亿并购……我的天，沈砚卿这是什么意思？昨天刚给你站了台，今天就直接送上一份大礼？这……这简直是霸道总裁的标配啊！”
楚清辞合上邀请函，指尖在冰凉的纸张上轻轻摩挲。她想起昨天沈砚卿那个隔空的敬酒，那句低语的提醒。
“他不是在送礼。”楚清辞抬起眼，眸中一片清明，“他是在下饵。”
下午两点五十分，楚清辞的车准时停在沈氏集团总部楼下。这栋摩天大楼如同一个钢铁巨人，俯瞰着整个金融中心，是沈氏商业帝国毋庸置疑的权力象征。
在首席秘书李铮的引导下，楚清辞乘坐沈砚卿的专属电梯，直达顶楼。电梯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并非奢华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种极致的简约与冷感。巨大的空间，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的家具，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充满了现代主义的设计感，也透露出主人冷静、掌控一切的性格。
沈砚卿并没有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仿佛正在审视属于自己的王国。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今天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高定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腕间一枚低调奢华的铂金腕表。少了昨日在峰会上的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股迫人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楚小姐，很准时。”他开口，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悦耳。
“沈总的邀约，不敢怠慢。”楚清辞走到办公室中央，站定。她今天穿了一身珍珠白色的西装套裙，既显专业干练，又不失女性的柔美，与这冰冷的环境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李铮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砚卿踱步走到会客区的沙发旁，示意她坐下：“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谢谢，不用。”楚清辞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开门见山，“沈总，我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关于‘寰宇并购案’，我不认为睿仕是目前最适合的咨询方。我们团队近期项目已满，而且，贵集团应该有长期合作、更了解内部情况的伙伴。”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无论沈砚卿出于何种目的，她都不能轻易被卷入他的节奏。拒绝，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沈砚卿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目光却像最精准的扫描仪，落在她的脸上。
“不适合？”他微微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强大的压力，“楚小姐昨天在峰会上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对行业潜规则的洞察，对技术路径的判断，尤其是……对某些企业‘沙滩城堡’式核心竞争力的精准打击，都证明了你的能力和胆识。‘寰宇并购案’需要的，正是你这样一把能撕开迷雾、看清本质的‘利刃’。”
他刻意重复了她昨天演讲中的用词，带着一丝玩味。
楚清辞的心微微一沉。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毫不避讳。
“沈总过誉。但那只是理论分析，与具体的项目操作是两回事。”她坚持道。
“是吗？”沈砚卿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隐隐传来，带着一种侵略性。“如果我告诉你，这个案子的主要竞争对手，恰好与顾氏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涉及你一直在追查的，关于楚家那份遗失配方的线索呢？”
楚清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怎么会知道配方的事？！这是她和秦管家秘密调查的核心，从未对外人言说！
她的镇定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尽管她极力掩饰，但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微微变化的呼吸，没有逃过沈砚卿的眼睛。
“看来我说中了。”沈砚卿满意地靠回沙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仿佛在看着一只终于被引入笼中的美丽猎物。
“楚小姐，我说过，孤军深入，并非上策。”他慢条斯理地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接受我的邀请，带领你的团队入驻沈氏，全权负责‘寰宇并购案’的尽调与策略制定。作为回报，你可以借助沈氏的资源和人脉，更深入地调查你想知道的一切，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必要的‘保护’。”
“第二，”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具有压迫感，“你可以拒绝。然后，看着顾怀瑾和他背后的势力，利用这次并购案进一步壮大，甚至可能彻底湮灭你一直在寻找的证据。而你，将继续在你的复仇之路上，独自艰难前行。”
他摊开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选择权在你。”
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他将她的软肋、她的目标、她的困境看得一清二楚，然后精准地抛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诱饵。
楚清辞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算计之中。但同时，一股不甘和倔强也从心底升起。
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试图从那片幽深的海洋里看出他真正的目的。除了商业利益，他还想要什么？
“为什么是我？”她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沈砚卿凝视着她，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在他眼中跳跃，使得他那双凤眼显得格外迷人，也格外危险。
“因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我看中的，不只是你的能力，楚清辞。还有你这个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空气净化器发出的微弱嗡鸣。
楚清辞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沈砚卿的话太过直白，太过霸道，完全超出了商业合作的范畴。他看中她这个人？是什么意思？是像收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还是……有更复杂的意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被他的话扰乱了心神。
“沈总，我不认为将个人情感掺杂在商业合作中是明智之举。”她试图将话题拉回安全的领域。
沈砚卿低笑一声，那笑声带着几分愉悦，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情感？”他重复道，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带着审视与玩味，“楚小姐认为，我对你产生了情感？”
楚清辞被他反问得一时语塞，脸颊微微发热。
“你可以把这看作是一场投资。”沈砚卿收敛了笑容，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但那股强势依旧，“我投资我看好的人和事。而你，楚清辞，在我看来，是目前沪市最有潜力和价值的‘稀缺资产’。我只不过是在进行一笔前景无限的战略投资而已。”
他将一场强制的合作，包装成了一场“战略投资”。这说法依旧霸道，却奇异地缓和了刚才那种直白的暧昧，给了楚清辞一个台阶下。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拒绝，意味着放弃追查配方线索的最佳机会，意味着可能要面对顾怀瑾更疯狂的反扑。接受，则意味着她要踏入沈砚卿的地盘，与这只深沉莫测的狐狸共舞。
风险与机遇并存。
“我需要团队的全部决策权，以及最高级别的信息权限。”她开始提出条件，这是她最后的防线。
“可以。”
“在项目期间，沈氏必须确保我团队成员的人身安全和信息保密。”
“理所当然。”
“关于配方的线索，你需要共享你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沈砚卿看着她，目光深邃：“在合适的时机，你会知道你需要知道的。”
楚清辞与他对视片刻，知道他有所保留，但眼下，这已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
她终于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我接受。”
沈砚卿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带着满意意味的笑容。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合作愉快，楚小姐。”
楚清辞也站起身，伸出手与他相握。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暖，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合作愉快，沈总。”她轻声回应，试图抽回手，却发现他稍稍用力，握紧了她。
他低头看着她，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眼中自己的倒影。
“记住，从这一刻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你是我沈砚卿罩着的人。”
这句话，霸道至极，却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纳入了他的羽翼之下。
楚清辞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更庞大、更复杂的漩涡中心。而这个漩涡的核心，就是这个名叫沈砚卿的男人。
离开沈氏大厦，坐进自己的车里，楚清辞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情复杂难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微澜发来的消息：“怎么样怎么样？谈崩了还是……被潜规则了？（坏笑）”
楚清辞无奈地笑了笑，回复：“接了。‘寰宇并购案’，我们负责。”
林微澜立刻发来一连串的惊叹号，然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我的天！你真接了？！沈砚卿到底用了什么魔法说服你的？等等……他该不会真的用美男计了吧？”
楚清辞揉了揉眉心：“比美男计麻烦得多。他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沈砚卿那句“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和“你是我沈砚卿罩着的人”交替在她脑海中回响。
这个男人，像一团迷，又像一团火。靠近他，可能被灼伤，也可能……获得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力量。
而她选择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顾怀瑾绝不会坐视她与沈砚卿联手，前方的风暴，恐怕会比她预想的更加猛烈。
但她，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