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的偏殿内,青铜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檀香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窗外一株老梅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青石地板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风止的脸色骤然阴沉,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青玉拂尘。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冷得像冰:
“虞姑娘好大的口气,这命运岂是你能轻易更改的?”
他向前迈了一步,宽大的玄色袍袖无风自动,“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
虞清婉站在光影交界处,一袭淡紫色罗裙被穿堂风吹得微微飘动。
她柳眉一挑,毫不畏惧地迎上风止锐利的目光,眼神坚定如磐石:“我自有办法,此事就不需要国师大人来操心了。”
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青丝别到耳后,腕间的银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如果你今日单独与我谈话,只是想让我知难而退的话,那就不必再费口舌了。”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鸟鸣,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风止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你以为你能挑战天道的权威?”
虞清婉轻笑一声,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她缓步走到窗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瓣:“既然命运不公,自然要打破这倾斜的秤杆。“
她转身时,裙摆旋出优美的弧度,
“况且,我也没说要挑战天道的权威啊。”
她将花瓣轻轻碾碎,指尖染上淡淡的粉色,“若是真要为人逆天改命,会有很多种办法,我还不至于蠢到要与天道作对的地步。”
风止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明明只是一具肉眼凡胎,身上也并无什么过人之处,
可她就是能这般自信地说出,
要为温霂尘逆天改命的话语。
他真不知道她是在夸下海口,
还是真的有这份坚定的诚意。
“看来虞姑娘有自己的打算。”
虞清婉轻笑道:“不论我有没有自己的打算,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国师作为一个看客,是不会懂得身若浮萍之人,该如何去掌控自己的命运的。”
风止规劝道:“你既是异世之人,就该明白,
你也只是一个看客,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已经造物主书写好了自己的命运,你若是贸然插手,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虞清婉忍不住自嘲道:“我知道啊,可我还是想要做出自己的努力。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还是想拼尽全力试一试。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人是温霂尘,所以才令我心甘情愿吧。”
风止叹了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人生死相许啊!
唉,又是一对痴儿啊。
“作为一个异世之人,你竟然对这个世界的人动了情,这本就是大忌。
况且,你所做之事,若是被天道察觉,可能会将你就地正法,
虞姑娘有的时候还是该认真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虞清婉点了点头,“多谢国师大人好心提醒,清婉定然会铭记于心。”
风止最终叹了口气,
拂尘轻轻一挥,带起一阵清风。
他心想:罢了,人各有定数,多的,
他也不会再提了。
毕竟随意插足旁人的因果,可是会沾染上难以清除的罪业的。
虞清婉突然正色,双手交叠置于腹前,郑重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还请国师大人不要将此事告诉小师弟,我怕他容易误会。”
见她如此认真,风止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注意到虞清婉说这话时,
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你是怕温霂尘知晓,你迟早有一日,会离开一事?”
他试探性地问道。
“嗯。”
虞清婉点了点头,
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转身望向庭院中盛开的梅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在我未来到这里的时候,没人爱他,疼他,护着他。”
一片花瓣飘落在她肩头,
她却浑然不觉,
“常年身处黑暗的人,若是知晓仅存的那一点温暖,也要消失殆尽,估计会发疯失控的...”
风止看见她说到此处时,
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到时候他...说不定会毁天灭地。”
虞清婉终于转过身来,
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不想让无辜之人因为我的离开,而受到伤害。”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只有香炉中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风止十分不解,
眉头紧锁:“你既然知晓后果,又为何要离开?”
他上前一步,
玄色衣袍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难不成你之所以表现得很喜欢温霂尘,都是装出来的?”
“自然不是!”
虞清婉立刻反驳,声音陡然提高。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窗外的梅枝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几片花瓣飘进殿内,落在她脚边。
只是纸片人...不过是书里构设的角色罢了。
这个世界本就是虚拟的。
当她离开之后,除了被她改过命的温霂尘不会受到影响外,估计其他角色的剧情都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虞清婉知道一个十分残酷的现实——
她,带不走温霂尘!
“我离开自然有我的道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国师大人不该问的还是少管为好。”
风止识趣地后退一步,宽大的衣袖垂落。
他明白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知道得太多反而对他不利。
“也是,那确实是在下的不是了。”
他微微欠身,
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
“还请虞姑娘莫要恼怒。”
“无妨。”
虞清婉摆了摆手,
腕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袖,“要是让小师弟等久了,他一生气,我就又要哄他了。”
风止看着她提起温霂尘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心中莫名烦躁。
“国师大人请自便,清婉就先行退下了。”
虞清婉福了福身,转身向殿外走去。
“好,虞姑娘慢走。”
风止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他看着虞清婉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拂尘被捏得咯吱作响。
这一个一个的,真当他是软柿子,
那么好捏吗?
都明里暗里地威胁他!
*
国师府大殿内,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衣少年百无聊赖地坐在紫檀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金丝鸟笼。
笼中一只翠羽雀儿,正惊慌失措地扑腾着翅膀,发出凄厉的鸣叫。
温霂尘琉璃色的双眸冷冷地注视着这只困兽,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轻敲笼子,引得雀儿更加慌乱。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表演。
虞清婉踏入大殿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的心猛地一紧,
那只雀儿拼命挣扎的样子,
让她想起自己被困在这个世界的处境。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
却掩盖不住那股无形的压抑感。
“师姐回来了?”
温霂尘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轻飘飘的,却让虞清婉背后一凉。
他缓缓转过身,夕阳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冰冷的眼眸。
“与风止说了什么,竟然让我等了这么久才回来。”
虞清婉强自镇定,缓步走近。
她的绣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轻微的声响。
“其实也没什么。”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伸手想接过鸟笼,
“不过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想让我全身而退的话语罢了,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少年手腕一翻,
巧妙避开了她的动作。
“仅此而已?”
他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锐利。
“嗯,仅此而已。”
虞清婉点点头,
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生怕被他看出破绽。
温霂尘沉默地注视着她,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能看出虞清婉眼中复杂的情绪,
却猜不透那究竟是什么。
这种失控感让他十分不悦,
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鸟笼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小师弟,”虞清婉终于忍不住开口,
指着笼中的雀儿,
“你将它放了吧,我看它有些怪可怜的。”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早就料到虞清婉会为这只雀儿求情。
“它可怜吗?”他故作疑惑,将鸟笼举到眼前,“我可不觉得。”
雀儿惊恐地撞向笼壁,落下几片羽毛。
温霂尘突然将食指伸进笼中,
雀儿立刻凶狠地啄了他一口。
他微微皱眉,却笑得更加愉悦:“我虽抓了它,困在这笼中,可我每日会喂它吃食和水。”
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要是心情好了,说不定还会打理一下它的羽毛。”
虞清婉看着雀儿瑟瑟发抖的样子,
胸口一阵发闷。
殿外的风声忽然变大,
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温霂尘,”她深吸一口气,“鸟儿本来就是自由的,它的翅膀应该翱翔于天际,而不是困在笼子里彻底颓废,丧失生机。”
“自由?”
少年冷笑一声,
将鸟笼重重放在案几上,
发出的声响。
他站起身,
白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在这个世界上,弱者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自由”!
师姐定然是没有体会过那种无助又束手无策的感觉,若是不强大起来,所有人都能踩在你的头上。
正因为我体会过,所以我才对你所说的自由,嗤之以鼻。”
虞清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震住,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虽然她知道,大反派没遇到她之前,生活确实过得很凄苦,历经了许多磨难,但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况且她又没有说错话,鸟儿本来就应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啊。
要是终日被人饲养在这鸟笼里,像个玩物般被人养活,逗弄,取乐,那和所谓的宠物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后背的翅膀也会逐渐退化,
等到后面没有利用价值了,或者是它的主人不喜欢它了,想将它放生,它也飞不动了,
到时候就只能沦为其他动物的口粮,
被吃的连渣渣都不剩!
虞清婉突然有些气恼,“你突然这么凶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可恶的大反派,能不能好好对她说话?
亏她还怕他等久了,一直惦念着他,早知道这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就让他多等会好了。
温霂尘不解,“我何时凶你了?”
虞清婉回道:“你对我大声说话,就是凶我,你还敢说你没凶我?”
是啊,不过是少年说话的时候声音大了些,可虞清婉就是觉得他在凶她!
温霂尘:“……”
虞清婉简直是,有些不可理喻!
“反正我生气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霂尘有些无奈,
虞清婉生气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之所以这样子说,不是想让他妥协的借口罢了。
“师姐不就是想让我放了这只雀儿吗?又何必,特意寻个由头?”
被猜中心事,虞清婉很快稳住心神,
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既然你都知道我的想法了,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它?”
温霂尘忽然凑近,
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虞清婉的下巴,
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师姐该知道,求人办事要诚心诚意。”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
声音低沉如呢喃,“而不是只会口头上说说。”
虞清婉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殿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却让温霂尘的眸子显得更加明亮,
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什么叫做诚心诚意?”
她强作镇定地问道,声音却有些发抖。
少年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师姐该吻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