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基亚的身体瞬间僵成了雕塑,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缓缓转过头,脖颈转动时发出“咔哒”的脆响,就看到希卡利站在不远处,眼下的光纹暗得像两团墨渍。
整个人散发着“敢动一步就把你拆成零件重组”的低气压,活脱脱刚从实验室熬了三天三夜的幽灵,连周身的光息都透着股濒临爆炸的焦躁。
“老、老师?”托雷基亚的嘴角抽搐着,脸部肌肉僵硬得像生锈的齿轮。
下意识地举起拳头,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跑!
现在跑还来得及!
但视线扫过希卡利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还有他身后那堆得比人还高的实验报告,那点反抗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就蔫了。
打不过。
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脑子里。
拳头举到一半,又重重地落回大腿上,发出沉闷的“砰”声,震得他自己都疼。
希卡利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像铁钳,指节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拖着他就往实验室走。
“别想偷懒,”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金属的质感。
“还有32份实验记录没整理,两份需求报告没写。
哦,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侧过头,眼底的红血丝更浓了,“警备队那群‘牲口’又追加订单了,看清单,这次的量是上次的两倍。”
“两倍?!”
托雷基亚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听到这两个字,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又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炸了,“他们是把科技局当免费工厂了吗?!是觉得我们的命不是命?!”他的声音嘶哑又尖利,带着濒临崩溃的疯狂。
希卡利扯着他拐过一个转角,实验室里的白光像刀子一样扎过来,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看着操作台上堆积如山的样本,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嘴角的肌肉都在抽搐:“如果我告诉你,我这里还有一万两千八百份实验等着处理,每一份都标着‘紧急’,你会不会觉得自己那点活儿轻松得像在度假?”
“一万两千八?!”托雷基亚猛地挣脱他的手,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眼睛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那为什么不多招点人?!科技局缺宇宙币吗?!还是缺发布招聘的终端?!”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
希卡利终于松开手,抬手狠狠揉了揉自己暗沉的眼周,指腹蹭过光纹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招人?你是让我顶着这两个比星云黑洞还大的黑眼圈出去招人?怕是刚开口,就被当成需要送去银十字维修的故障机器人了!”
他走到操作台边,抓起一份报告,又重重摔回去,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能忽悠来的都已经在这儿了,现在个个都跟我一样,眼冒金星腿发软!剩下的……呵呵。
不合格的不敢招,科技局的东西关系到整个光之国的命脉,出一点错就是灭顶之灾!
合格的又都是聪明人,谁不知道这里是个无底洞?进来了就别想有喘息的机会,躲都来不及!”
托雷基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科技局的广场上人影匆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光纹里都透着灰败的疲惫,像是一群被榨干了能量的躯壳。
“不是说科技局有十几万人吗?!”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绝望的质问。
“十几万人?”希卡利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悲凉,他指尖在光屏上狠狠一划,调出一串密密麻麻的需求清单,数字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你自己数数这上面的数字——警备队那群家伙三天两头要更新装备,小到能量转换器的螺丝,大到战舰核心的光脉,哪一样不需要盯着?”
“光之国上百亿人口,日常的光脉维护、终端更新、医疗设备校准……就算有机器辅助,每个人平均下来,也要负责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人的需求……”
他顿了顿,猛地抬起头,看向托雷基亚,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抓狂的清醒:“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来科技局了吧?进来容易,想喘口气?想屁吃!”
托雷基亚站在原地,看着光屏上滚动的需求数据,那些数字像一条条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
他又看了看希卡利,对方眼底的疲惫已经沉淀成了麻木,像一潭死水,只有偶尔闪过的光芒证明他还活着。
再看看自己操作台上那堆没处理完的报告,一股强烈的、想要砸碎一切的冲动攫住了他。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要疯,是整个科技局都在发疯的边缘!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聪明的蓝族就算是去警备队,去当自由职业者,也不肯踏足科技局——
这里哪是工作的地方,分明是座活火山。
托雷基亚猛地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颤抖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逃?
往哪逃?
恐怕现在就算冲出科技局的大门,也会被外面源源不断的需求单给砸死,连骨灰都剩不下!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泰罗探进头来,身后跟着桃夭,小贝正蹲在桃夭的肩膀上,被里面的低气压吓得炸了毛。
“托雷基亚!我们来看你……”
泰罗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里面两个像随时会爆炸的人,托雷基亚通红的眼睛和希卡利紧绷的侧脸,还有那堆积如山的报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莫名觉得后背发凉,“你们……这是怎么了?”
托雷基亚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到泰罗的瞬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张开嘴就要喊“救我”,却被希卡利一个眼刀狠狠剜了回去,那眼神里的警告像淬了毒的冰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