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声遥遥传来,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在梵曦的心头漾开圈圈涟漪。她独自坐在寝殿内,面前摊着一本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几乎要将其揉碎。
殿内只燃着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宫砖上,更显孤寂。所有的宫人都已被她屏退,连汀兰也被打发去外间值守。此刻,万籁俱寂,唯有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个融入夜色的人身上。
玄隐。
她回忆着他离去时那决绝而坚定的眼神,回忆着他交代后事般平静的语气,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发紧,钝痛不已。她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他的能力,他是最顶尖的暗卫,他一定能成功,一定能平安归来。
可“金玉满堂”是龙潭虎穴,守卫森严,背后更是牵扯到权贵和江湖势力,万一……万一有丝毫差池……
梵曦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胡思乱想。她重生归来,不是要继续活在恐惧和无力之中的。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承受其中的风险。而玄隐,是她选定的同行者,她必须给予他绝对的信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丑时初刻……丑时二刻……
距离玄隐约定的最晚回归时辰,越来越近。殿外的风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急促,如同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梵曦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裙裾曳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瞬间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望着外面沉沉的、不见星月的夜空,心中默念:玄隐,快回来……
就在她几乎要被等待的焦灼吞噬时——
殿外,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落地声,骤然响起!
梵曦浑身一僵,猛地转身,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熟悉的、带着夜露寒气的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垂首:
“公主,卑职……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强行压抑后的急促喘息。
回来了!他回来了!
梵曦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轰然落地,巨大的宽慰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快步上前,也顾不得什么公主威仪,蹲下身,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急切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的触碰让玄隐身体微微一颤,他抬起头。
灯光下,他的脸色比离去时更加苍白,额角鬓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皮肤上。玄色的劲装肩胛处,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深沉一些,隐隐透出一股极淡的血腥气。但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星的利刃,里面闪烁着完成任务后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面对她关切时的无措。
“卑职无碍。”
他避开她过于灼热的目光,低声回答,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双手呈上。
“幸不辱命。”
梵曦的目光立刻被那物件吸引。她接过,入手微沉。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扶他起身:
“起来说话。”
玄隐依言起身,却依旧微微侧着身,似乎不想让她过多注意到自己肩背处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