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微明,第一缕光挤过溶岩缝隙,落在江悠悠眼里。
她睁眼,眸底一片清冽寒潭。一夜冥想,暴涨的力量已驯服如臂使指,每一寸骨骼都沁着充沛的精力。起身时,周身发出一串细密的轻响,宛如冰层初裂。
疯铁几乎在她起身的瞬间就警醒过来,握住了身旁的战锤。
“老大。”
江悠悠的目光扫过他,又看了看已经醒来,正在用纯净水清洗蘑菇的陈幼薇和铁樱。
“疯铁,你留守巢穴。”她的声音没有波澜,像在陈述天气,“在我回来之前,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她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任何人踏入这里半步。”
疯铁闻言一怔,随即重重点头:“明白!除非我死!”
“姐姐,你要出去吗?”铁樱放下湿漉漉的蘑菇,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担忧。
江悠悠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动作让铁樱有些受宠若惊,也让一旁的陈幼薇和疯铁都愣住了。
这是江悠悠第一次,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我回去一趟d区,”江悠悠收回手,语气依旧淡漠,“有些垃圾,需要清理一下。”
“垃圾”二字,她说得轻描淡写。疯铁与陈幼薇却同时心头一凛,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他们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江悠悠的过去,知道她在F区那个所谓的“家”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陈幼薇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低声道:“姐姐,小心点。”
“嗯。”江悠悠应了一声,目光转向疯铁,“黑蛇帮的武器,还有那些杂物,之后再找机会处理掉,不着急。”
江悠悠走向洞口,又停步,将两块下品源晶抛给陈幼薇,“等下把它吸收掉。”
陈幼薇愣愣接过,直到铁樱轻轻碰了碰她,才慌忙道:“谢谢姐姐!”她低头盯着晶石,眼眶发热,却倔强地不让泪掉下来。原来姐姐看似冷清,其实心里是有她的。
江悠悠没再回头。她的背影削瘦却笔直,像一柄即将出鞘的薄刃,没入洞口渐亮的天光里。
……
再踏入d区,感受已截然不同。
曾经觉得拥挤嘈杂的街道,此刻在她感知中清晰得近乎脆弱。四周佣兵、商人身上浮动的能量,如暗夜里的残烛,明灭可见,却无一丝能引起警觉。
她走得从容。几个不怀好意的佣兵目光黏上来,还未靠近,一股刺骨的寒意陡然钻入脊椎——快得仿佛错觉。几人脸色发白,仓皇退开,再不敢多看一眼。
江悠悠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记忆深处那栋楼。
d区,11栋。
这栋楼在灾变历50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干净的外墙,整洁的门禁,无一不在彰显着住户的体面。
江悠悠站在这栋楼的阴影里,抬头仰望着三楼那个熟悉的窗户。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却无法驱散她眼底深处的寒意。
三楼那扇窗。曾属于她的家。
是父母用尽积蓄,为她在这座冰冷的基地城里,构筑的唯一一座温暖港湾。父母的笑容,温暖的饭菜香,父亲宽厚的肩头,母亲哼唱的调子……无数碎片在脑中一闪而过,旋即被冰冷的现实覆盖。
可现在,那里住着一群鸠占鹊巢的蛀虫。
她气息骤敛,身形轻晃,如墨滴入水,悄无声息融进楼侧的阴影。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楼后,身体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沿着外墙的管道和空调外机,几个起落,便轻巧地落在了三楼的阳台外。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将精神力凝聚成一根无形的细针,穿透墙壁,探入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间。
客厅里,两个女人正靠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墙上投射出的劣质影像。
一个是满脸褶子,眼神刻薄的老妇人,刘翠兰。
另一个是体态臃肿,脸上堆着谄媚笑容的中年女人,李萍。
“妈,你说我们家小威,现在可是护城军的人了,以后是不是就能分到c区的房子了?这d区的破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李萍吐掉瓜子皮,语气里满是憧憬。
刘翠兰冷哼一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c区算什么?我们家小威搭上了陈议员的公子,以后进b区都是迟早的事!还有小琳,那才叫有眼光,把那公子哥迷得神魂颠倒,那可是才30岁的六阶强者呀!给小琳一瓶第五基地的优质基因药剂,小琳都快二阶了。那可不是我们第九基地的垃圾药剂可以比的。”
“是是是,妈您说的是。”李萍连忙附和,“都是妈您有福气,教导有方。不像某些短命鬼,死了还要占着这么好的房子,要不是我们,这房子不就便宜基地了?”
“可不是嘛!”刘翠兰的声音尖利起来,“当初那死丫头片子,要不是我把她赶到F区去,她那张脸,指不定怎么碍我们家小琳的眼呢!现在估计早死在哪个角落,变成变异兽的粪便了。”
“就是,就是!那小贱人,跟她那死鬼爹妈一个德性,命薄!对了妈,她爹妈留下的那些破烂遗物,还有几件放在储藏室,我寻思着拿去d区市场卖了,还能换点积分呢。”
“卖!都卖了!留着晦气!”
外面的江悠悠,静静地听着。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杀了她们?
太容易了。
就像捏死两只苍蝇。
但是会惊动葛威,葛琳,葛振华……而且现在他们还有了议员,护城军和一个六阶强者做靠山。
不过虽然暂时不杀,还是可以先收点利息的。
江悠悠的嘴角,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一闪而逝。
她的身形在阴影中微微晃动,如同水波荡漾,随即彻底融入黑暗。四阶武者对力量的绝对掌控,让她施展【影杀术】时,连一丝空气的流动都不会惊动。
她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绕到阳台。那扇通往客厅的玻璃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通风。
她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