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盯着她，沉默了两秒。
然后，她缓缓开口。
“你在撒谎。”
宫婢脸上的泪还挂着，嘴角却抽了一下。
“殿下，奴婢句句是真，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半句欺瞒，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窈窈双手环胸，小嘴一撇，冷笑一声。
“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睛，不敢看我。”
她一步步走近，声音清冷。
“你每说一句苦，眼皮就往下压，手在抖，却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心虚。你怕我看穿你。”
“你不是真的在求救。你是在算计我。你想拿我当梯子，踩着我往上爬。你以为，只要博得我的同情，就能进我身边，就能翻身？”
“来人！”
女官厉声喝道。
“把她押去慎刑司！撬开她的嘴，查她背后是谁指使的！”
话音刚落，两名宫卫立刻从廊柱后闪出，架起宫婢双臂。
那宫婢终于变了脸色，尖叫挣扎。
“我没有！我没有背后之人！我只是想活命啊……！”
可没人再听她解释。
敢算计皇太女？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两个太监立刻冲了上来，一把捂住对方的嘴。
那人挣扎着，双脚在地上徒劳地蹬踹。
可根本无济于事。
“皇太女殿下。”
一位女官跪在窈窈面前，声音压得极低。
“您是皇上唯一的孩子，血脉纯正，身份尊贵，将来是要坐上那个至高位置的人。从今往后，您的每一步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她抬起头，目光中透着忧心与凝重。
“会有数不清的人，捧着笑脸靠近您，嘴上说着恭敬的话。可这些人里，真正为您着想的寥寥无几，大多不过是为了借您的势，谋他们的利。”
“您得睁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分得清谁是真心待您，谁是包藏祸心。别被那些温柔言语迷了眼，别被那些虚情假意乱了心。”
窈窈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软软的。
“姨姨别担心，我记住了。没人能骗得了我，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牵着我的鼻子走。”
女官心里叹了一口气。
只当这话是孩童的天真，是未经世事的轻狂承诺。
可这深宫之中，光靠一句誓言如何能护她周全？
她暗暗下定决心。
回头定要找个机会，向皇上禀明此事。
另一边，卫家。
这宅子，早已不是他们从前住的那套府邸了。
当年那座高门大院，雕梁画栋，朱门高墙。
是朝廷因功赏赐的官宅。
可如今，卫家早已被削去爵位，逐出官籍。
连带着被赶出了京城的核心宅区。
只能搬进祖上留下的一处偏宅。
然而，此刻的宅子里，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主子奴才，不分身份高低，人人面如土色。
“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
一名老仆跪在厅中，双手抱头，浑身发抖。
“求你别杀我！是老爷下的命令！他早就看不惯那小子碍眼，嫌他将来分家产，便暗中派人往井水里下药！对外只说孩子失足落水……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我错了！我罪该万死！”
另一名年迈的嬷嬷扑倒在地，涕泪横流。
“当年，我恨她为老爷生了儿子，威胁到我家小姐的地位，便偷偷在她的补药里掺了慢性毒……我害死了她！我该下地狱！”
“孩子们……真的不是我杀的！求求你们饶了我！”
一位女子蜷缩在角落，发丝散乱。
“他们……他们是掉进后院的池塘，救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是意外！可是……可是……我说！我承认！是我心眼小，见不得老爷房里庶子成群，便趁人不备，在他们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我有罪！我该死！”
“不！二弟是自己跳井的！不是我逼的！”
一名年轻的公子趴在地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我虽然妒他得宠，可我真没推他！我发誓！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会嫉妒任何人了！”
“我没偷人！我真的没有！”
一名丫鬟瘫坐在地，脸色惨白。
“等等……我承认！我招了！我……我和二公子……早就有了私情，偷偷来往多年，还…还生了两个孩子，藏在城外庄子里……我罪该万死！”
每一句供述，都是埋藏多年的秘密。
如今却如决堤洪水，源源不断地从心底翻涌而出。
墙头上，程辉茗静静站着，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这才刚开始。”
他低语。
“有这幻阵在，卫家每一个人，都会在自己心里，亲手撕开那道早已结痂的旧伤。”
“那些被他们深埋的罪孽、谎言、背叛、谋杀，都会在幻境中活过来。他们会一遍遍经历，一遍遍悔恨，一遍遍自我折磨，直到疯癫，直到崩溃。”
“这宅子，很快就会变成一座活生生的地狱。”
这就是敢一再算计他小师妹的代价。
程辉茗向来不是宽宏大量之人。
尤其是当牵扯到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时。
他不会立刻动手斩草除根。
但他会让对方在恐惧中挣扎，在绝望中崩溃。
他没走，就站在原地，像在等什么。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又渐渐西斜。
街上的喧嚣归于寂静，巡逻的侍卫换了三班。
可程辉茗依旧没有离开半步。
白天过去，卫家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先是负责账务的大管家，被发现吊死在书房横梁上。
紧接着是次子，在练武场突发癫狂。
手持利剑连伤数名仆役后，竟自己刺穿心脏而亡。
再后来，掌管家族内务的二夫人，也在深夜跳井自杀。
接连的死亡让整个卫府陷入恐慌。
程辉茗盯着远处那座府邸。
尸体不断被抬出，哀嚎声隐隐传来。
然而，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这些死亡虽然沉重，但还不够彻底。
小师妹所承受的一切，岂是几条人命就能偿还的？
他需要的是更剧烈的崩塌。
看来，得再添把火。
他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准备释放更强的幻象，逼迫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提前暴露。
刚打算动手，脸色忽地一变。
一股极为隐蔽却又异常强大的妖气，突然从卫府升腾而起。
那一瞬间，程辉茗做出了判断。
此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现身，绝非巧合。
他迅速调整，进入追踪状态。
来了！
就在一刹那，一道黑影出现在卫家院墙之上。
它身形修长，裹在一袭黑色斗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