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北疆,幽州地界,自古便是胡汉交锋之前沿。幽州下辖数郡,渔阳、上谷、代郡等皆直面草原。陈骤此刻所处,乃渔阳郡最北端,再往北,便是连绵的燕山支脉与广袤的塞外草原。灰雁口,正是渔阳郡北出长城、连接塞外诸多小道中颇为重要的一处隘口,隶属“安北都护府”辖制。此口若失,胡骑便可由此渗入,威胁渔阳郡腹地,甚至窥视幽州州治蓟城。
锐士营暂驻的这处无名山坳,位于灰雁口以南约三十里,隶属于一个名为“黑石戍”的微小军事据点辐射范围(此黑石戍与陈骤出身之黑石谷无关),如今这黑石戍也早已在之前的动荡中废弃。
缴获的马匪营地成了临时休整地。伤员得到了更妥善的安置,阵亡者被集中火化,骨灰用陶罐小心收敛,准备日后带回故里。缴获的物资被迅速清点入库,尤其是那些精良的弓箭和铁甲,被优先装备给表现突出的老兵和军官。
大胜带来的兴奋感在营地弥漫。不少士卒,尤其是新补充进来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初战告捷的骄傲,言语间不免有些飘飘然。
“嘿,什么狗屁‘灰狼’,在咱们锐士营面前,就是土鸡瓦狗!”
“那是,没看司马多猛,直接就把那狼崽子头目给捅穿了!”
“跟着司马,以后功劳少不了,说不定咱也能混个官身!”
类似的议论在营中悄然流传。
陈骤听着老王的汇报,眉头微蹙。骄兵必败,这个道理他懂。他唤来大牛、石墩、老猫等人。
“都管好自己的人,尾巴别翘到天上去!”陈骤语气严厉,“宰了几百个马匪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北疆的胡骑主力还没见着呢!谁要是因为轻敌送了命,别怪老子没提醒!”
众军官心中一凛,连忙称是,回去后各自约束部下,那股浮躁之气才稍稍压下。
中军帐(临时用缴获的帐篷搭建)内,陈骤、老王对着那张粗糙的牛皮地图和几封羊皮信笺发愁。地图上标记着一些扭曲的符号和简易路线,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形似狼爪的标记,指向燕山深处一个名为“野狼谷”的地方。信笺上的胡文无人能识,但其中一封夹杂汉字的信,断断续续能看出“粮草已备”、“按约期而动”、“小心官军侦骑”等字样。
“野狼谷……这恐怕才是他们真正的老巢。”老王指着地图,“灰雁口,可能只是他们前出的一个据点,或者……是计划中的一环。”
陈骤点头:“背后肯定有人。普通的马匪,弄不到军制弓箭,也不会这么有计划。”他想起王都尉透露的,李阳残部勾结塞外部落的消息,心中疑云更重。“把这些都收好,等王都尉决断。”
这时,豆子拿着一卷文书过来:“司马,王都尉的回信到了!”
陈骤精神一振,接过文书。信是王都尉幕僚所书,盖着都尉官印。信中首先对陈骤部初战告捷、阵斩敌酋、打通前路表示了高度赞赏和肯定,并言明已飞马报呈幽州都督府及安北都护府。责令陈骤部暂驻现地,抓紧休整,肃清周边残敌,并进一步侦察灰雁口及野狼谷敌情,等待主力抵达。随信还附带了初步的封赏建议和部分急需的药品补给。
关于封赏,信中提及:此战之功,已具文上报。按大晋军功爵制,此等战果,主将陈骤“骤”勇可嘉,计功论赏,或可赐“骁骑尉”(正六品武散官,高于其现有从七品振威副尉)散官衔,并赐“骑都尉”(视正五品,勋官,非实职,表功勋)勋官,至于能否赐下爵位,需待朝廷核功裁定。
大晋爵位分王、公、侯、伯、子、男六等,非宗室、世家或立有殊勋者难得。其下尚有轻车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等十二转勋官,积功可转,转高亦可萌及子孙,可视作准爵位。陈骤若得“骑都尉”勋官,已是迈入高阶武官门槛,若再进一步立下大功,赐封“开国男” 甚至 “开国子” 这等最低等的世袭爵位,也并非不可能。
信中最后强调,北疆局势诡谲,望陈骤戒骄戒躁,稳扎稳打,以待大军。
合上信件,陈骤心中波澜起伏。骁骑尉、骑都尉!这散官和勋官的提升,意味着他正式踏入了中级军官的门槛,地位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而那个遥远的爵位,如同天边的星辰,似乎也并非完全触不可及了。
“恭喜司马!”老王等人面露喜色,虽然正式封赏还需朝廷批复,但王都尉的初步建议,基本八九不离十。
陈骤压下心中激荡,将信中关于戒骄戒躁和后续任务的内容重申了一遍,沉声道:“功劳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朝廷和都尉不会忘了大家。但眼下,咱们的脚还没在灰雁口站稳!传令下去,抓紧休整,三日后,斥候队随我前出,亲自去看看那灰雁口,到底成了什么鬼样子!”
“诺!”
众人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陈骤一人。他走到帐外,看着远处燕山巍峨的轮廓,野狼谷就隐藏在那片苍茫之中。更强的敌人,更大的功劳,或许还有那梦寐以求的爵位,都在前方。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锐利如刀。这条路,他一定要走下去,带着他的锐士营,在这北疆杀出一个赫赫威名,搏一个封妻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