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透,尖锐的竹哨声便撕裂了“锐士营”新驻地的清晨。扩编后的五百余人,如同被投入滚水的饺子,在各自新任上官的怒吼推搡下,混乱地涌向校场。
五日!只有五日!要将这群散沙凝聚成一块能磕碎敌人牙齿的硬石头,任务艰巨得让人喘不过气。陈骤深知,光靠高压不行,必须尽快搭建起有效的指挥骨架。他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乱糟糟却又在老兄弟们竭力维持下逐渐成型的新队列,心中已有决断。
“肃静!”陈骤一声暴喝,压住了场下的嘈杂。“昨夜,老王已初步整编名册。现在,宣布各队主官及擢升令!”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尤其是锐士营的老弟兄们,个个屏息凝神。新来的则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如何安排。
“老王!”陈骤首先点名。
“在!”独臂老王踏前一步。
“擢升你为曲军侯,为本司马副贰,总揽全曲军纪、训导、后勤,位同百夫长!”
“诺!”老王独臂抱拳,神色肃然。这是意料之中,也是众望所归。
“大牛!”
“在!”大牛嗓门洪亮。
“擢升你为左部百人将,统辖左翼百人队!原左翼什扩为百人队,下辖三伙(注:一伙约30-35人),你自选得力伙长、什长!”
“哈哈,谢司马!”大牛兴奋地搓手。
“石墩!”
“在!”石墩沉声应道。
“擢升你为右部百人将,统辖右翼百人队!原右翼什扩编,规矩同左部!”
“诺!”石墩重重点头。
“老猫(胡金泉)!”
“属下在!”老猫身形一闪。
“擢升你为斥候屯长,统辖全曲斥候、哨探,编制五十人,直接向本司马负责!瘦猴、猴三,擢为斥候什长,为你左右手!栓子表现突出,擢为斥候副什长,协助猴三!”
“得令!”老猫眼中精光一闪,瘦猴、猴三在台下更是挺直了腰板,栓子则激动得脸发红。
“土根!”
“俺在!”土根大声应道。
“你仍为本司马亲兵队长,亲兵队扩至二十人,负责护卫、传令、督战!”
“是!”
宣布完主要军官,陈骤目光扫向老兵队列:“钱四、赵四、李三!”
三名从黑石谷幸存下来的老兵踏前一步,声音洪亮:“在!”
“你三人,皆擢升为伙长!钱四入左部,赵四入右部,李三编入中军辅兵队,负责辎重护卫!都给老子带好新人,把咱们锐士营的胆气传下去!”
“谨遵司马令!”三人激动抱拳,他们终于从普通老兵成为了基层军官。
“胡茬!”
“在!”那边军调来的老兵吼道。
“擢升你为右部什长,协助石墩百人将!”
“哑巴!”陈骤看向那个沉默寡言的降兵。
哑巴用力捶了下胸膛,表示领命。
“擢升你为左部什长,协助大牛百人将!你二人,勇武可嘉,给老子带出敢拼杀的兵!”
胡茬和哑巴眼中都闪过厉芒。
“木头!”
新兵木头没想到会叫到自己,愣了一下才出列:“在!”
“擢升你为左部伍长(注:管辖5人左右的最小单位),跟着老兵好好学!”
“是!谢司马!”木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一番任命,迅速将锐士营的老底子骨干提升到了关键岗位,搭建起了五百人曲的基本指挥框架。老兄弟们士气大振,新兵们则看到了明确的上下级和规矩。
“职位给了,担子也就压上了!”陈骤声音转冷,“五天!老子只给你们五天!左部、右部,给老子练熟基础阵型,矛阵、盾阵、弓弩配合,一样不能拉下!斥候队,给老子摸清周围二十里内的每一处山坳、水源、小路!中军辅兵,清点所有粮秣器械,确保开拔无误!”
“练不好!”陈骤目光如电,“老子撤了他的职,滚回去当小兵!哪个队拉胯,全队连坐!开始!”
“诺!”台下轰然应命。
校场上瞬间变成了沸腾的练兵地狱。大牛如同暴怒的熊罴,在左部队列中穿梭,吼声震天:“手臂抬直!没吃饭吗?那个谁,李顺!对,就是你!抖什么抖?敌人砍过来你抖有用吗?给老子刺!”他亲自示范,长矛如毒龙出洞,带着一股恶风。
石墩则沉稳许多,但要求更为严苛。他让右部士卒反复练习结阵、变阵,盾牌必须如墙,长矛必须如林。“冯一刀!”他点名那个降兵什长,“你的刀快,但阵型散了,快刀顶个屁用!跟着节奏,稳住了!”
老猫带着瘦猴、猴三和栓子等斥候,早已消失在营地外的山林中,进行高强度野外侦察与反侦察演练。瘦猴机灵地利用枯草积雪伪装,猴三则擅长攀爬了望,栓子凭借猎户经验辨别踪迹,各有分工。
钱四、赵四、李三这些新晋伙长,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一边熟悉新部下,一边将锐士营严苛的作风灌输下去。摩擦和冲突依然不断,一个原辅兵的小头目对钱四的指令阳奉阴违,被钱四直接按倒在地,用鞭子抽得鬼哭狼嚎,杀鸡儆猴后,那伙人顿时老实了许多。
胡茬和哑巴作为新提拔的什长,深知责任重大,训练起来比谁都狠。胡茬带着手下练习对抗骑兵的砍马腿战术,哑巴则沉默地演示着如何在混战中高效劈杀。
木头作为新兵代表被提拔,更是拼命,带着他手下的几个新兵,加练到深夜。
陈骤没有闲着,他不断巡视各队,时而纠正动作,时而厉声训斥,偶尔也会拍拍某个表现突出新兵的肩膀,说一句“不错”。他文化不高,但战场直觉敏锐,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阵型薄弱处。到了晚上,他还要拉着老王、大牛、石墩、老猫等人汇总情况,调整训练方案,核对粮草器械清单。
五天时间,在极限的催逼下飞逝。每一天都有人累瘫,有人受伤,也有人因为违反军纪被鞭挞。但整个队伍的精气神,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散漫之气渐去,令行禁止的雏形开始显现。
第五日黄昏,最后一次合练结束。五百余人列队站在校场上,虽然依旧比不上老锐士营那般如臂使指,但队列整齐,目光中多了几分锐气,少了几分茫然。
陈骤看着台下这支初具规模的队伍,沉声开口:“五天,你们没让老子完全失望!但这点本事,到了灰雁口,屁都不是!真正的锤炼,在战场上!”
“明日卯时,埋锅造饭,辰时正刻,全军开拔,兵发灰雁口!”
“诺!”五百人的吼声,汇聚成一股肃杀的气流,直冲云霄。
夜色中,陈骤最后检查着装备。苏婉不知何时走来,默默递过一个更大的药包:“北地风寒,旧伤小心。这些……或许用得上。”
陈骤接过,重重点头:“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