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朵儿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瞬间串联起所有的信息。
张扬完了。
自己那个兄长,还在等着张扬南北夹击,共分并州。
“回去!立刻回去!”呼延朵儿调转马头,她必须立刻将这个可怕的推断告诉呼厨泉。
两天后,张辽勒住缰绳,在他身后,三千精兵令行禁止,瞬间从行军状态转为临战队列,鸦雀无声,只有甲胄碰撞的沉闷声响。
晋阳的外城门大开着,城门口却空无一人,只有几队瑟瑟发抖的守军远远观望,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穿过长长的瓮城甬道,通往内城的巨大城门,却“轰”的一声,在他们面前死死关闭。
城楼之上,两道身影并排而立。
正是斩杀了张扬,如今自封为晋阳主人的杨丑与眭固。
“哎呀!张辽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杨丑满脸堆笑,冲着城下高喊,“我等已备下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还请将军稍待,待我等安排妥当,立刻开门迎接!”
这番话看似客气,实则充满了试探与下马威。
他们想看看,这位冠军侯派来的使者,究竟是什么成色。
张辽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只是平静地举起了右手。
一名亲兵策马而出,手中高举着两卷黄绸诏书,运足丹田之气,声音传遍了整个城墙内外。
“奉太后诏:并州刺史张扬,身为汉臣,食汉俸禄,不思报国,反勾结外族,意图裂土封疆,其罪当诛!凡其麾下,能斩杀张扬,拨乱反正者,既往不咎,封侯,赏万金!”
城墙上,无数原本属于张扬麾下的士兵,瞬间骚动起来。
那名亲兵没有停顿,立刻展开了第二份诏书。
“冠军侯令:国贼张扬,天地不容!杨丑、眭固二位将军深明大义,为国除贼,此乃大功!本侯奉太后之命,北上讨伐匈奴,路过并州,必当论功行赏!为彰忠义,凡原并州军中,百夫长以上将校,即刻起,官升一级,饷银翻倍!”
“轰!”
如果说第一份诏书只是让城头骚动,那这道冠军侯令,则像一桶滚油,被直接泼进了烈火之中!
官升一级!饷银翻倍!
这对那些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丘八们来说,是何等巨大的诱惑!
无数中下层将校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他们看向杨丑和眭固的视线,已经带上了一丝异样。
杨丑和眭固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釜底抽薪!
这他妈的太狠了!
这张辽人还没进城,就已经开始收买人心,挖他们的墙角!
“不要听他胡说!”杨丑身边,一名心腹校尉色厉内荏地跳了出来,指着城下的张辽大吼,“他这是想夺我们的兵权!兄弟们,我们岂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
“噗!”
尖锐的啸声才刚刚响起,那名校尉的嘶吼便戛然而止。
一支狼牙箭,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
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最后“咄”的一声,被死死地钉在了城楼的旗杆之上。
他双目圆睁,身体悬在半空,微微抽搐着,鲜血顺着旗杆汩汩流下。
全场死寂。
城墙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只剩下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
张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动作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点香。”
他吐出两个字。
一名士兵立刻上前,在阵前插上了一炷香,火折子一晃,青烟袅袅升起。
张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不再平静,而是充满了山崩海啸般的森然杀机。
“一炷香后,城门不开,城内所有人,皆为国贼同党!”
“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吼!”
他身后三千精锐猛然举起手中的兵器,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
化作无形的巨浪,狠狠拍打在晋阳的城墙上,拍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一边是虚无缥缈的忠诚,和两个刚刚背主求荣的新主子。
另一边,是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和唾手可得的封赏与前程。
这个选择题,一点也不难做。
“将军们!开门吧!”一名都尉颤抖着开口。
“对!开门!我们是为国除贼的功臣!不是叛逆!”
杨丑和眭固惊骇欲绝,他们试图呵斥,却发现周围那些曾经的同僚,看向他们的神情已经冰冷得如同在看死人。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眭固嘶声力竭地吼道。
“锵!”
回应他的,是十几把同时出鞘的环首刀。
一名刚刚被冠军侯令“提升”为校尉的都尉,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将军,我们只是想活着,顺便……拿回应得的赏赐!”
城楼之上,一场短暂而血腥的哗变瞬间爆发。
在绝对的利益与死亡威胁面前,杨丑和眭固那点可怜的威望,连一张纸都不如。
他们几乎没做什么抵抗,就被自己的部下们按倒在地,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吱呀——”
沉重的内城门,缓缓打开。
一群将校拖着五花大绑的杨丑和眭固,冲出城门,直接将他们扔在张辽的马前。
“张将军!我等已擒获此二贼!恳请将军入城主持大局!”
张辽翻身下马,缓步走到两人面前,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亲自上前,解开了两人身上的绳索。
“二位将军深明大义,乃国之功臣,何至于此?想必是底下人误会了。”
他扶起面如死灰的两人,随即转身,朗声对所有人宣布。
“冠军侯有令!杨丑、眭固二位将军斩杀国贼,功在社稷,即日起,暂代并州刺史之职!”
杨丑和眭固闻言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丝狂喜。
然而,张辽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但,晋阳乃并州首府,干系重大。为防宵小作乱,城中所有兵马调度、城防要务,暂由我张辽全权接管!任何人不得干涉!”
张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杨丑和眭固彻底呆住了。
他们看着张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股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他们成了并州刺史。
一个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的,空头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