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学武的身影刚消失在林间，小敏便红着眼圈挨到孟学文身边，伸手替他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声音还带着哭腔。
“学文哥，你刚才吓死我了，那野猪冲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
“傻丫头，别怕。”
孟学文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是藏不住的温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桑九远远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关切模样，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
“我去附近找些结实的藤蔓来，先把野猪绑牢实，省得待会儿不好抬。”
说话时，她朝阿黄使了个眼色。
阿黄立刻心领神会，甩了甩尾巴，假装追逐一只蹦跳的山雀，慢悠悠地跟在桑九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片枝叶繁茂的灌木丛，直到彻底隔绝了那两人的视线与声音，阿黄才猛地停下脚步，身形一晃，竟化作个身着土黄短衫、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的少年，他对着桑九深深一揖。
“多谢高人出手相救，不知有什么我能做的？”
“你认识湛红和左左吗，我是受他们所托来找他们的朋友。”
桑九将湛红和左左在木溪村的北山定居的事说了一遍，问他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见阿黄脸上为难，似乎并没有想离开孟家人的打算。
“你要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的，我可以帮忙带到，还有当初和你们一起呆在山上的那些伙伴你知不知他们的下落。”
提起往事，阿黄的脸上漫开一层淡淡的伤感。
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小心翼翼摸出一支乌黑的鸦羽，轻轻递了过来。
“当初黑鸦为了救我们这伙人，硬生生耗光了全身妖力，到最后连化形都成了奢望。后来我和她拼死从那伙人手里逃出来，就在这座荒山里相依为命。她替我望风，我去山林里狩猎，日子虽说清苦，却也算安稳。可她的伤终究太重，那天早上，我去叫她时，才发现她早已没了气息，身边就留下一支鸦羽，是她留给我们的最后的一点念想。我把她葬在山上一处洞穴前，便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再后来，我遇上了孟家人，孟学武的母亲，正是当年收留过我的那户人家外嫁的女儿，她认出了我，我便在孟家落了脚。孟家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此生都要护他们一家周全。您若能见到左左和湛红将这个交给他们吧，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
桑九接过那支鸦羽，指尖摩挲着羽片上微凉的纹路，缓缓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追问起其余妖兽的下落。
“抓我们的是吴家的人。”
阿黄声音沉了几分，回忆着被囚时的耳闻。
“我们这些能化形的，他们原是要卖到地下斗场去。剩下那些没能化形的，估摸着会被送去戏班子或杂耍团。那帮人说，那些地方最喜欢有灵智的兽人。只可惜我本事微薄，没能救下更多同伴。”
桑九又追问了几句关于吴家那伙人的行踪和特点，最后等阿黄脸上只剩下茫然和愧色，知道再难问出更多有用信息，便不再多言。
她目光扫过周边垂落的粗韧藤蔓，弯腰抽出腰间匕首，手腕一翻，利落地割下两段够长的藤蔓，随手在掌心搓了搓使其更柔韧，才转头对阿黄道。
“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外面小敏和孟学文正守在那头被击毙的野猪旁，一个拿着树枝拨弄着地上的兽毛，一个则不时踮脚望向孟学武离开的方向。
听见动静抬眼望去，见桑九带着阿黄出来，两人立刻快步迎了上去，小敏眼里满是急切。
“桑大夫，你们没事吧？”
桑九摇摇头，将手中的藤蔓扔给孟学文，藤蔓带着草木的湿气落在他怀里。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的野猪。
“先帮忙把这野猪捆结实了，待会儿得想法子运回去。”
几人手脚麻利地用藤蔓将野猪躯干与四肢牢牢缚住，刚打好最后一个死结，就听见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呼喊声。
孟学武领着孟东和一群同村汉子快步跑来，个个腰间别着柴刀，脸上带着赶路的红热。
“小敏！小敏！那野猪在哪儿呢？”
跑在最前头的一个糙汉嗓门洪亮，隔着老远就冲小敏喊，语气里的急切与兴奋藏都藏不住。
他们在山里住了这么久，顶多猎些野兔山鸡这类小猎物，像野猪这种大家伙，还是头回遇上。
小敏笑着侧身，伸手指向身后被捆在地上的野猪。
“喏，在这儿呢，多亏了阿黄。”
阿黄叫了一声，看了眼桑九，见她没有要出面的意思，摇了摇尾巴，凑到了孟东身边。
“阿黄，真厉害！”
汉子们围拢过来，看着那比半头牛还壮实的野猪，眼睛都亮了。
一个略胖的汉子蹲下身拍了拍野猪的皮毛，咂舌道。
“好家伙，这肉量，起码得有两三百斤吧？够咱们村每家分个十斤八斤的了！”
“老二，你这眼力劲儿早不行了！”
旁边另一个大汉笑着踹了他一脚，指着野猪粗壮的獠牙与宽厚的脊背。
“你瞧瞧这体型，这成年的公猪，两三百斤哪够？我看至少四百斤！”
“四百斤？！”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惊呼。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掰着指头盘算起来。
“四百斤除开内脏，净肉也有两三百多斤，咱们村二十来户人家，一户能分十斤往上，够吃大半个月了！”
议论声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连阿黄都被这热闹劲儿感染，围着猪转圈。
几个力气大的汉子立刻找来粗木棍，猛地插进绑住猪蹄的藤蔓绳结里，“嘿哟”一声喊起号子，六七个大汉齐齐发力，将沉甸甸的野猪扛在肩上。
看着前面的队伍走远，孟东快步从人群里绕出来，走到桑九面前。
“桑大夫，今晚可一定要来家里！我们全村都沾您的光，今晚就摆杀猪饭，管够！”
扛猪的队伍踏着整齐的步子往山下走，号子声在山谷里荡开回音，孟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虚引，示意桑九跟上。
桑九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忍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