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正琢磨着云岭山的事，旁边，几杯酒下肚的罗铁匠已经抱着酒坛，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地嘀咕起来。
“臭婆娘没良心，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他带着点醉意抱怨着，话音刚落，语气又软了下来，满是担忧。
“也不知道回了娘家，能睡好吗？没了家里的枕头能睡得习惯…… 明天我得多打几把匕首卖掉，把她上次看中的那支簪子买回来，看她跟不跟我回了。”
桑九忍不住会心一笑。
没想到这看似粗犷的铁汉子，心里竟藏着这般细腻的柔情，实在难得。
而罗铁匠念叨卖匕首的话，反倒给了她一个提醒。
先前明瑶买了匕首用来出租，倒是给了她思路。
药铺也可以把挖草药的工具租出去。
虽说用石头、匕首也能勉强应付，但终究不如药锄趁手，租工具想必能有不少人愿意接这个任务。
这样盘算着，桑九默默数了数手里的银币，又看了眼已经醉醺醺的罗铁匠，决定有事情还是明天再来找他商量。
从铁匠铺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了袅袅炊烟。
桑九走到村前的广场上，只见这里已经聚了不少玩家，大家围着中间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三三两两地坐着闲聊。
“我之前没玩过游戏，倒也看不出这游戏有什么区别，我前段时间刚失业，正愁没路子呢，碰巧抽中了个游戏舱，本来想着来这儿碰碰运气挣点钱。结果你猜怎么着？今天要不是碰到你们摆摊收老鼠，我恐怕一分钱都挣不到！”
一个玩家苦笑着吐槽道。
一个玩家苦一拍大腿。
“说起来我今天还看到已经有人开始在收游戏币了，1 铜币换 1 现实币，我寻思着这不就是线上搬砖嘛！在哪不是当打工人？想通了，这波是把‘搬砖’从工地搬进游戏里了！在哪不是干！”
“我们也是学生，玩游戏写点攻略挣钱，你们要是有什么好的任务线索可以卖给我们，挣钱了的话我们分成。”
曹朋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桑九这才发现，明瑶他们仨也在这儿，看那阵仗，俨然还是话题 c 位。
这会儿冯夏正拿着块麻布片百无聊赖地擦匕首，擦着擦着还抬手比划了个挥刺的动作，一抬眼正好瞥见站在外围的桑九。
他立马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明瑶，下巴朝桑九方向一努。
“喏，看那边。”
“桑小姐？”
明瑶抬头一瞧，眼睛瞬间亮了，立马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语气格外热络。
“桑小姐来得正好！我们这些玩家晚上没地方落脚，有的都早早下线了，剩下我们这些没事干的，正围着篝火唠嗑呢。我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见桑九点头应下后，明瑶直接拉着她就往人群里钻。
“给大伙儿介绍下，这是桑小姐！我们能接到村长的灭鼠任务，全是桑小姐指点的！”
明瑶热情地招呼着。
桑九刚走近，冯夏和曹朋就立马站起身跟她打招呼。
桑九的目光率先落在了冯夏的衣摆上。
好家伙，下摆缺了老大一块，再瞅他手里攥着的麻布片，上面还用炭条歪歪扭扭写着 “收老鼠” 的字样。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能省则省。”
冯夏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语气坦然得很。
“桑小姐，我们想着这生意不一定能做长久了，花钱浪费了可也不能靠要喝，就想了这个法子。”
曹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解释了两句。
其实这一天下来，不少玩家多问几个 Npc，也摸透了接灭鼠任务的门道。
但架不住明瑶她们会剥皮手艺，卖给她们比直接卖给村长赚得多多了，所以明瑶的 “收鼠生意” 现在还不算愁客源。
“叫我桑九就好。”
她点点头，桑九没再说什么，刚开始游戏当然是能省则省，便在明瑶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忙了整整一天，桑九终于得以在篝火边坐下，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听着周围玩家七嘴八舌地抱怨生活的不易，说原生家庭的不幸，她心里竟生出几分恍惚。
上一世，她也是这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一员。
说起来，桑家虽是世家大族，但到了她爸桑项明这一支，已是远房旁支，和主家几乎没什么联系了。
传了几代下来，到了桑项明手里也就只剩几套老房子和一点现金。
好在桑项明在一家公司当着高管，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虽说桑家父母在她和桑承泽之间，明显更偏疼儿子，但桑九从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她打小在姥姥家长大，和父母本就不算亲近，对此也早习以为常。
更何况，她还越过母亲，直接继承了姥姥姥爷留下的房子。
念及这一层，对于桑承泽提出的一些不过分的要求，桑九也都一一包容了。
姥姥姥爷去世后，她被桑父桑母接回来后，桑项明反复告诫姐弟两个要学会独立自主，从不让他们依赖家里。
受这话影响，桑九从没为家里没有帮她抱怨过一句，一有空闲就自己找些零工做，挣点零花钱补贴自己。
那时候的她，也和篝火旁这些抱怨的玩家一样，每天为了碎银几两奔波。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盯着天花板发呆，忍不住犯嘀咕。
自己这么日复一日地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的意义，难道就只是挣口饭吃吗？
见桑九发呆，明瑶拉了拉她的手，桑九这才回过神来。
“桑小姐，今天有人问我能不能教他们剥皮，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明瑶看了眼那边还在聊天的众人悄悄凑到桑九耳边问起这事。
毕竟剥皮手艺是桑九教的，她觉得还是得征询下意见才妥当。
桑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我跟你们合伙收老鼠，已经拿了分成；教你们剥皮，也等于是收过‘学费’了。既然咱们早就是银货两讫，这手艺你们想怎么用，哪怕再教给别人，也不用来问我。”
顿了顿，桑九又补了句。
“对了，晚上要是没地方落脚，就早点下线休息，总熬夜伤身体。”
在游戏里要是得不到好的休息会损伤精神力还不如早早下线休息好再上来。
“嗯好，今天光顾着埋头挣钱了，正好晚上回去把灭鼠这条攻略整理出来，明天一早就发，现在好多玩家已经知道这任务了，发早了还能蹭波热度！”
幻想着她们这条攻略发出去引起的讨论度，明瑶心里升起一阵期待。
桑九没忘记刚才有人说有人已经在收游戏币的事，顺势接话道。
“你们整理攻略的时候，也能顺便帮我在里面加一句收游戏币的信息，我按市场价给你们三个点当提成。”
从广场离开后，桑九从医馆的后门开门进去。
院子里宋衔香，正低着头就着月光处理背篓里白天没收拾完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