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等到中午十二点,耗子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林林,你跟然哥收拾好东西准备下楼,我派人去接你们了。”
曹林连忙应道:“好,我俩这就下去!”
我们早就把行李收拾妥当,一接到电话就提着包冲下楼。等了十来分钟,一辆面包车停在我们面前。车窗摇下,一个四十岁上下、满脸横肉、戴着墨镜的男人打量着我们:
“是朱然和曹林?”
我俩赶紧点头:“是、是。”
“上车,跟我走。”
一拉开车门,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混杂着说不清的霉味扑面而来。
“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我试探着问。
司机把墨镜往下一拉,不耐烦的说道:“别多问,听安排才能挣到钱。”
我识趣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车子颠簸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一个路边饭店门口。司机下车伸着懒腰,回头对我俩说:
“快去吃点东西,还得五六个小时呢。顺便上个厕所,接下来可没机会停了。”
我们走进饭店,点了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我看曹林还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忍不住提醒:
“林林,你给耗子打个电话吧,问清楚咱们这是去哪儿?他怎么没一起来?”
曹林嘴里塞满米饭,含糊地说:“唔…好…哥,我现在打。”
电话接通,传来耗子疲惫的声音:“林林,咋了?到休息站了?”
我没等曹林回答,接过电话:“耗子兄弟,我是朱然。你怎么没一起来?”
耗子急忙解释:“哥,我得在这边联系买家啊!你们把货带回来,我不得提前找好下家变现吗?要不辛苦这一趟图啥?你放心,都安排妥了。”
他的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我听说走私黄金都要重新熔炼,免得被追查,便叮嘱道:“那你多费心,千万别出岔子。”
耗子连声应着“好好好”,挂断了电话。
刚挂电话,司机就进来催我们:“该走了,时间紧。”
我用身上仅剩的现金付了饭钱,顺手把吧台上的一把水果刀别在腰后。不知是为了防身,还是给即将违法的自己壮胆。
车又开了几个小时,停在一片荒凉的小路上。那里停着一辆卡车,车斗蒙着帆布。司机下车喊道:“换车!前面的路这车走不了!”
我们下车走向卡车。我本想坐副驾驶,好歹能看到路,有点安全感。可一拉开门,发现副驾已经坐了人。那人偏过头,冷冷地说:“坐后面。”
我关上门,和曹林从车尾爬进卡车货厢。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见我们上来,只是瞥了一眼,就用听不懂的方言交谈起来。我心想,这大概也是去走私黄金的同行,便和曹林找了个角落坐下。
卡车开了不知多久,终于停下。后面的篷布被掀开,副驾那人露出脸:“你们五个,下车。”
我们身处一片茂密的树林,四周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显得格外阴森。我和曹林对视一眼,跟着那人往树林深处走。
林间根本没有路,到处是杂草荆棘,脚下泥土又湿又滑。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光。领路人放慢脚步,小心地靠近光源——那是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屋,光是从窗户缝隙里透出来的。
他有节奏地敲门:咚…咚咚…咚…咚咚咚。
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探出来,警惕地张望。
“是我,表哥。”领路人压低声音。
那人扫了我们一眼,才把门打开。我们几个进了门,奇怪的是,带我们来的那人并没有跟进来。
木屋里还坐着五个面相不善的男人。中间有张破桌子,上面放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勉强照亮狭小的空间。
被称作“表哥”的男人扫视我们一圈:“就是你们几个要走私黄金?”
我赶紧上前,挤出一丝笑:“是,哥,我们是来走私黄金的。”
他冷笑一声:“叫我喇叭哥就行。想干这行,就得守我的规矩。万一出事被抓住,后果你们清楚。”
“喇叭哥,我们想好了,一定守规矩!”我连忙保证,又指了指另外三人,“他们仨我们不认识,一车来的。”
喇叭哥点点头,从桌下抽出个包扔给我们:“把你俩所有东西都放进去,手机、身份证一样不留。免得被抓了泄露身份。准备出发。”他又用方言对那三人说了些什么。
“喇叭哥,我们啥时候能见到黄金?”曹林忍不住问。
喇叭哥瞥了他一眼,带着不屑:“到了自然见着。现在少问,多做。”说完就不再理我们,转身和屋里的人低声交谈。
我们没多想,把全身东西连同那把偷藏的水果刀都塞进了黑包。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龙潭虎穴,还傻傻做着发财梦。
接下来一整天,我们被关在木屋里,连上厕所都有两人跟着。我试图和同行的三人交流,但他们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第二天晚上,喇叭哥出去接了电话,回来对我们说:“走,出发。”
他掏出几把手电筒分给屋里的人,率先走出木屋。我们默默跟上。
一路上尽是偏僻小道,四周漆黑,全靠手电的光照明。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一道铁丝网,上面挂着“禁止跨越”的牌子。
“前面就是缅甸。”喇叭哥压低声音,“过了这铁丝网,就算成功了。”
“都小心点,别出声。要是被巡逻的发现,跑都没地方跑。”
所有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沿铁丝网走了一段,喇叭哥示意我们蹲下。他用手电照向铁丝网——那里早就被剪开一个窟窿,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走。”
喇叭哥率先钻了过去。我们紧跟其后。一路上蚊虫叮得浑身发痒,我刚想抱怨,喇叭哥突然把手指竖在嘴边。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一会儿,十来个持枪、穿军装的人围了上来。领头的和喇叭哥用方言交谈几句,随后两人哈哈大笑,拥抱在一起。
这时,喇叭哥转过身看向我们,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别怪哥,哥也是为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