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从了望台滚下来的时候，陈默正盯着地窖口那道微弱的光。
光很淡，像是谁在地下划了根火柴，又很快熄灭。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门缝。没有毒气，也没有温度变化。刚才还跳动的心脏，现在彻底没了动静。
“先不管它。”陈默站起身，“有更重要的事。”
林清雪站在他身后：“联盟刚成立，人心不稳，你现在不去开会，等他们自己吵起来？”
陈默点头：“走，议事厅。”
——
议事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流民寨首领坐在最前排，脸色铁青。赵岩靠墙站着，手搭在刀柄上。药王谷老医师低头搓着衣角，散修代表抱着武器一言不发。
陈默推门进来时，全场安静了一瞬。
“我刚确认过地窖情况，暂时无害。”他说，“但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流民寨首领猛地站起来：“问题？你们青阳宗把规则定好了，图纸给了谁？资源怎么分？轮值七天，谁信你能真放手？”
没人接话。
陈默没生气，反而笑了：“你说得对。轮值不能只是换个名字当家。”
他走到墙边，拿起炭笔，在防御图旁边画了个新表格。
“从今天起，设立三方监察组。铁脊堡、药王谷、散修轮流派人，监督所有资源调度。每笔进出都要签字留底。你们觉得怎么样？”
赵岩皱眉：“我们铁脊堡的人可不会写字。”
“那就按手印。”陈默说，“总比被人蒙在鼓里强。”
散修代表抬头：“机关兽布防图呢？之前说只给简化版。”
“全图开放。”陈默说，“鲁班七已经在做复制件，今晚就能发下去。谁想学，派人来青阳宗培训，包教包会。”
药王谷老医师抬起头：“可药材……我们库存撑不了多久。”
林清雪开口：“苏璃连续三天为你们寨子治伤，没收一颗灵石。你问问那些被救的人，是不是白拿的？”
老人脸红了。
陈默接着说：“辟秽油量产交给药王谷牵头。原料各据点均摊，成品统一分配。你们负责技术，我们保供应。”
老人慢慢点头：“我能行。”
赵岩这时说话：“烽火联动有问题。夜里警报经常没人响应，等发现时早就晚了。”
“我们改系统。”陈默说，“不用人传。鲁班七做了新机关塔，能感应地脉震动自动鸣铃，跨据点同步预警。”
散修代表眼睛亮了：“真的？不用人工？”
“明早开工。”陈默说，“五处据点同时建。铁擎天带队护送工匠小组，确保安全。”
铁擎天咧嘴：“我就知道你会找我。”
流民寨首领还在犹豫。
陈默看着他：“你们人多，但装备差。以后参与救援，按战功算贡献。救一个人，记一分；杀一头妖兽，记两分。积分可以换丹药、换武器，甚至优先轮值。”
“这……”首领迟疑，“真算数？”
“我陈默说话，从不算数。”他笑，“我说话，是立字为据。”
林清雪补充：“昨晚歃血为盟的石碑还在广场上。你要不信，现在就可以退出。”
没人动。
赵岩第一个伸手：“我铁脊堡，加入监察组。”
散修代表跟着举手：“我们也要一个名额。”
药王谷老医师颤巍巍站起来：“我……我也参加。”
流民寨首领最后叹了口气：“行吧。但我派的人，必须能看懂账本。”
“没问题。”陈默拿出一张新纸，“现在签字。新规则，从今晚开始执行。”
——
会议结束已经是傍晚。
篝火重新燃起，但气氛不一样了。
赵岩和铁擎天碰杯喝酒，笑得开怀。散修代表围着鲁班七问机关塔的事，药王谷老人拉着苏璃讨论药材配比。流民寨首领坐在角落，低头看着手里那份积分表，嘴角微微动了动。
陈默站在议事厅门口，手里拿着刚画好的资源调度图。
林清雪走过来：“你觉得他们会遵守？”
“不一定。”他说，“但至少现在，大家都还有利可图。”
“你就这么信制度？”
“我不信制度。”陈默看着远处黑雾，“我信的是——人只要还能拿到好处，就不会轻易掀桌子。”
林清雪没再说话。
铁擎天走过来，拍他肩膀：“明天出发的事定了吗？”
“定了。”陈默点头，“你带三个人，护送工匠去五个据点。路上小心游荡妖兽。”
“放心。”铁擎天晃了晃锤子，“谁敢拦路，我就让他尝尝醉仙酿加火油的滋味。”
鲁班七这时跑过来，手里拿着机关塔设计图：“老大！我改了触发机制，现在连老鼠跑过都能感应！”
“别太敏感。”陈默说，“不然半夜响一次，大家集体起来打架。”
“那我调低一点。”
纳兰瑄抱着琵琶走过，轻轻拨了下弦：“今晚我能弹一首吗？”
“当然。”
独孤九在院子里练剑，剑尖划地无声。药尘子坐在灯下写记录，阿宝趴在他旁边啃干饼。
陈默回到议事厅，把调度图钉在墙上。
地图上标着六个据点，中间用红线连成网。每个节点都写了负责人名字。青阳宗不在中心，而是和别人并列。
他坐下，拿起笔，在“战损补偿”那一栏补了一句：
**“凡参战者，无论归属，皆享同等待遇。”**
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清雪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玉简：“这是今天会议记录。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陈默摇头，“你说过就行。”
她顿了一下：“你就不怕有人利用规则？”
“怕。”他抬头，“但更怕什么都不做。”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铃音。
清脆，悠长，穿透夜空。
是机关塔测试成功了。
五个据点的方向，陆续传来回应铃声。叮——叮——叮——
像在打招呼。
陈默站起来，走到窗边。
第一座机关塔已经立起，顶端铜铃随风轻晃。地脉震动时，它会自动报警，声音直达其他据点。
不再靠人传递。
不再靠信任维系。
鲁班七在外面大喊：“老大！要不要再升一级灵敏度？”
陈默张嘴要回答——
就在这时，地窖方向，那道微弱的光，又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