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匣最后一声嗡鸣散在空气里,纸页烧成灰烬飘落时,陈默抬手一压,真气扫过,灰末尽数钻入地面缝隙。
他坐在闭关室中央,右臂伤口还在渗血,但人已经站了起来。
“识海清净了。”他低声说,“泪痣没热,他们还没锁住我。”
传音石震动。
林清雪的声音传来:“你回来了?伤怎么样?”
“死不了。”陈默走出密室,“叫人都来议事厅,现在。”
十分钟后,青阳五杰、铁擎天、药尘子、红袖、慕容枫全到了。阿宝蹲在门槛上啃鸡腿,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陈默把残页内容讲了一遍,从命轨偏差率说到清道夫协议,再到鬼面人可能还活着。
没人说话。
鲁班七最先开口:“所以天机阁一直在盯着咱们?还拿你当变量处理?这不纯纯发疯吗?”
“但他们怕我接触卦象。”陈默敲了敲桌面,“说明他们的追踪有漏洞。只要我不触发乾位共鸣,暂时安全。”
药尘子摸着下巴:“我可以搞个香,熏一熏就能遮气息。就是材料难找,得去废墟挖。”
“我去。”铁擎天拍桌,“顺带把建材也拉回来。这据点太小,住不下多少人。”
“不止要住人。”陈默摊开地图,“我们要建三层防线,机关塔得升三级,水源净化、医疗区、居住区全部分开。还要挖地下仓库,防长期围困。”
苏璃举手:“医所能撑百人治疗,但药材不够。”
“我认识几个逃出来的药铺学徒。”红袖晃了晃腰间玉佩,“让他们来,算编制。”
“好。”陈默点头,“从今天起,所有人分工——鲁班七管机关阵法,苏璃负责医疗体系,纳兰瑄主抓净水和精神安抚,暗夜夜间巡查,独孤九和慕容枫轮值训练新兵。”
“我呢?”阿宝咽下最后一口鸡腿,举手。
“你最忙。”陈默揉他脑袋,“破妄之瞳全天待命,所有进来的人都得过你这一关。”
阿宝挺胸:“保证揪出冒牌货!”
七天后。
北岭山坡上的据点变了样。
原来塌了一半的围墙被重建,外层是碎石混钢筋,内层加了符文刻槽。机关塔升高到三层,十二具机关兽绕城巡夜,夜里远远看去像一圈铁皮萤火虫。
水源地架起音波阵,纳兰瑄每天早晚弹两曲《清心普善咒》,泉水流出来就干净透亮。
苏璃的医所挂了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看病不要钱,鸡腿可抵药费”。门口排长队。
林清雪改良的供暖阵法启动那天,整个据点暖风流动。有人抱着毯子坐在走廊晒太阳,说这是末世以来第一次不怕冷。
但这几天也不太平。
第一批来投靠的是三十七个难民,老的老小的小,背着破包袱,眼神慌张。
有个瘸腿老头递上一把生锈匕首:“我能守夜。”
陈默收下了。
第二天又来一批人,自称是城南武馆残部,领头的汉子胸口有道疤,说愿意效忠换口饭吃。
阿宝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说:“你耳朵会动。”
那人一愣。
下一秒,暗夜出手,袖中软刃抵住他咽喉。
“他是天机阁的人。”阿宝嚼着糖饼,“刚才心跳声跟别人不一样,像在背台词。”
红袖笑嘻嘻上前:“兄弟,演得太假了。你说效忠,手却一直按在腰带上,是不是藏着传讯符?”
汉子咬牙,指尖刚发力,红袖一掌拍在他后颈,人直接瘫了。
当晚,红袖写了条假情报塞进他怀里:“据点内部混乱,粮仓无人看守,建议夜袭。”
第三天清晨,外围岗哨回报:西边树林发现两名黑衣人交头接耳,随后离开。
“鱼饵生效了。”红袖合上日记本,写下一句,“今天撒谎,胜似行善。”
人越来越多。
第五天,一支六人小队带着两车罐头抵达。领头的女孩说她们是从超市地库爬出来的,路上吃了三个月泡面。
“我们不要地位,也不要武器。”女孩说,“就想吃饱,睡个安稳觉。”
陈默让人安排住处,当天下午,这六人主动报名加入后勤组,洗菜、搬水、修棚子干得飞快。
第七天,十八支零散队伍陆续到来。有的带粮食,有的带工具,甚至还有个老头拖着台能发电的手摇机。
据点门口排起了长队。
陈默站在新建的了望台上往下看,人流不断涌入,登记台前挤满人。
铁擎天装上了新机关臂,咔咔试了两下,一锤砸进石头缝里,轻松撬出一块钢板。
“这玩意儿比肉胳膊好使。”他咧嘴,“下次打妖兽,我单手抡俩锤。”
药尘子端着个小炉子到处走,给核心区域熏隐脉香。香味有点像陈皮混薄荷,闻久了脑袋清醒。
“第三版成功了。”他塞给陈默一瓶粉末,“抹在泪痣周围就行,别蹭眼睛。”
陈默接过瓶子,正要说话,阿宝冲过来拽他袖子。
“老大!又有两个可疑的!一个穿灰袍,一个走路太稳,不像饿过的!”
陈默眯眼望去。
灰袍男人低头排队,双手藏在袖子里,步伐均匀得像尺子量过。
“暗夜。”陈默传音,“盯住那个灰袍,别动他。等他进营再收网。”
“明白。”
这时慕容枫从训练场跑来:“报!新招的两个少年轻功天赋不错,一点就通,我已经教他们踏墙步了。”
“挺好。”陈默说,“以后新人分三类——能打的进训练营,会手艺的归后勤,病弱的先做杂役。表现好的,发基础功法手册。”
“真的教武技?”慕容枫瞪眼,“万一叛变怎么办?”
“信任是攒出来的。”陈默看着底下人群,“我们不收人,谁替我们活下去?”
傍晚,全体大会召开。
陈默站在高台上,下面坐满了人,连屋顶都趴着听众。
“我知道你们有人担心。”他说,“收这么多人,吃穿不够,还可能混进奸细。但我告诉你们——这些人不是负担。”
他举起一份名单:“这里面有厨师、电工、医生、焊工。昨天有个老太太修好了三盏应急灯。前天有个小孩画出了地下排水图。我们救的不是人,是文明的种子。”
台下安静。
“从今天起,推行劳役换供制。干活就有饭吃,干得好还能学本事。谁敢破坏规矩,当场驱逐。谁敢勾结外敌——”他顿了顿,“我不介意多烧几个天机阁的探子。”
掌声响起。
独孤九在角落练剑,突然眼神一空,剑势暴涨,差点削断旗杆。
“无我状态又来了?”鲁班七吓得跳开。
“没事。”独孤九回神,“就是太投入。”
当晚,他自请面壁三时辰。
纳兰瑄在营地中央弹琵琶,一群孩子围坐着听。曲子不复杂,但很稳,像水流过石缝。
苏璃收到一面锦旗,上书“活菩萨”,吓得塞进药柜底下。
“我哪配啊……”她脸红着嘀咕。
凌晨四点,暗夜完成最后一轮巡查。
他站在墙头,看着炊烟从各个帐篷升起,孩子们在空地追逐,老人坐在阳光下剥豆子。
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陈默还在看兵力布防图。
新加入的八百多人已分类安置,防御体系升级完成,隐脉香覆盖核心区,反侦测模块正在调试。
他抬头看向东方。
太阳刚冒头,新的一批难民又到了。
队伍最前面是个穿灰袍的男人,低着头,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陈默放下图纸,拿起药尘子给的那瓶粉末。
他打开盖子,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涂在右眼泪痣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