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声枪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自由镇的上空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对大多数居民而言,这不过是荒野中传来的又一声怪响——或许是伐木工在劈柴,树木倒塌的声音。但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几个敏锐的灵魂已经捕捉到了其中的异常。
凯利尔正在旅店的二楼露台上为艾薇儿准备下午茶。银质茶具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他小心地将方糖一块块放入瓷杯,动作优雅得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的微弱声响让他的手指微微一滞。
“枪声吗......“
他低声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镇外荒原的方向。那个方位与他今早处理德里克的地方相去不远。很可能是酒馆的人发现了那具尸体。
他回头望向室内。艾薇儿正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专注地翻阅着一本皮质封面的书籍。阳光透过琉璃窗,在她淡金色的长发上跳跃,纤细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整个人沉浸在阅读的宁静中。
凯利尔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锐利。他暗自思忖着是否该去现场查看,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艾薇儿的安全才是首要任务,他不能让她独自留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小镇。
与此同时,在卢迪枪匠铺内,正在工作台前擦拭枪管的卢迪也听到了那微弱的声响。他的手指停在半空,耳朵微微抽动,整个人仿佛一尊突然凝固的雕像。
“制式手枪,老旧的型号,大概在郊外附近。“
他精准地判断出枪械的种类和距离,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上,除了酒馆那帮人和北国的特工,还有谁会携带枪械?
但很快,他摇了摇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工作。枪管在他的指尖转动,油脂均匀地涂抹在金属表面,泛出暗沉的光泽。多年的军旅生涯教会他一个道理: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他目前的任务很明确——完成那把卢修斯激光步枪,其他的都不重要。
“醉汉休憩“酒馆内,赫尔墨正独自坐在二楼的私人包厢里,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新酿的麦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精致的玻璃杯中荡漾,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在这个粮食匮乏的地区,能够常年供应如此品质的酒水,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包厢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描绘着狩猎和宴饮的场景。厚重的橡木桌椅,银质的烛台,还有墙角那座来自东方的屏风,无不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品味。赫尔墨很喜欢这里,这里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从一个小小的酒保一步步爬上来的证明。
“德里克还没找到吗?“
他放下酒杯,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酒杯与桌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包厢内格外清晰。
一个手下战战兢兢地走近,额头上的冷汗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他弯下腰,在赫尔墨耳边低语:
“老板,带着枪的几个弟兄......应该都死了。“
“应该?死就是死,没死就是没死。什么叫?“
赫尔墨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平稳却让人心悸。
手下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描述着在废弃房屋的见闻。他讲到如何在灌木丛中蹲守了数个小时,如何看到一个面容阴沉的男人走进房屋,他们如何持枪闯入想要对峙,却被对方在瞬间放倒。最后,他描述了那几声枪响,以及那个男人毫发无伤离开的场景。
“你是说,一个人,单枪匹马,放倒了几个带枪的弟兄?“
赫尔墨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自从接触枪械以来,他深信这种武器已经彻底改变了力量的规则。在他的认知里,一个孩子持枪都能杀死壮汉,这是他所信奉的真理。
然而现在,这个真理被打破了。
赫尔墨沉思片刻,起身走向墙角的书桌。他取出一张标注详细的地图,在上面指出了一个位置,然后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酒杯形状徽章。
“带更多人过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声音冰冷如铁。
手下接过地图和徽章,如蒙大赦般退出包厢。赫尔墨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今晚,必须彻底掌控自由镇。变数太多了。“
他轻声自语。
而此时在荒原上,农博特正坐在几具尸体垒成的“座椅“上,胸口感到一阵莫名的烦闷。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远处的自由镇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宁静,白色的墙壁被染上一层金黄,炊烟袅袅升起,一派祥和景象。
但这种宁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多年的战场直觉告诉他,暴风雨来临前往往是最平静的。
他在行囊中翻找,手指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盒子。那是很久以前一个卡塔昌士兵送给他的礼物,一直被他遗忘在背包的角落。盒子上刻着复杂的图案,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但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精致。
打开盒盖,里面整齐排列着几支做工精致的香烟。盒子本身还是个打火机,设计巧妙,只需要轻轻按压侧面的机关,就会冒出蓝色的火苗。
农博特取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肺中流转,尼古丁涌入血液,但没能带来预期的放松。这种曾经在战壕中给过他片刻慰藉的东西,如今却失去了效用。
“连这个也没用了吗......“
他低声自语,将烟头摁灭在泥土中。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光线掠过他坚毅的侧脸,在那双经历过无数战火的眼睛里投下深邃的阴影。在他身后,荒原的风开始呼啸,卷起尘土和枯草,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农博特站起身,拍了拍军服上的灰尘。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匕首,确认它处在最顺手的位置。今晚,他将亲自去会会那个叫赫尔墨的男人。
远处的自由镇开始点亮灯火,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暮色中闪烁,就像黑暗中诱人的陷阱。农博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向来擅长对付陷阱。
夜幕缓缓降临,将整个荒原笼罩在深蓝色的暮霭中。农博特的身影逐渐融入黑暗,只有那双阴冷的眼睛依然闪着猎食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