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农博特独自坐在果园边缘的堑壕里，冰冷的泥土气息包裹着他，却无法冷却他翻腾的思绪。
昨晚的一切如同鬼魅般在脑海中反复上演：那个在亚空间裂缝中的惊鸿一瞥；凯莱布瑞尔那深邃难测，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还有那只山羊角恶魔临死前充满恶毒的诅咒。
他确信这一切都与自己有关，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在缓缓收拢。克里格的直觉告诉农博特，凯莱布瑞尔知道得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
模拟晨光的柔和光线亮起，奈拉菲找到了他。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手中托着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
“看！这个给你！”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却掩不住一丝期待，
“看你那身破破烂烂的，都快衣不蔽体了。”
农博特的目光落在衣物上。
主体是熟悉的灰色，但材质泛着灵族织物特有的微光，隐约可见内部精细的能量回路。
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呼吸面甲——轮廓与他熟悉的克里格制式面具相似，但设计更加精良，观察镜片清澈，接口显然经过优化了。
“这可是用网道库存的材料做的，”
奈拉菲解释道，稍微有点心虚地避开了调用权限的问题，
“防护性可比你那身破烂要强得多，而且…内置了一个简易虚空盾，不过得用自己的灵能才可以激活。”
她指了指衣物胸口处一个不起眼的，镶嵌着微小水晶的灵骨构造。
农博特沉默地接过，衣物触手温润而坚韧，呼吸面甲冰凉。
来自异形的礼物。
奈拉菲见他只是拿着不动，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快穿上试试看呀，这可是我…花了心思调整的！”
农博特抬起头，看向奈拉菲。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他试穿一件新奇的礼服，而非一套用于战斗的防护装备。
“我…”
他刚想说什么，奈拉菲却像是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啊！对了！”
她拍了拍手，脸上绽放出笑容，
“你换上衣服，我去准备些好吃的！今天太累了，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连夜制造的护甲，虽然主要是仪器制作的，但这并不妨碍她给自己找个享受生活的理由。
待会的网道修复工作就不去了，对她而言，修复网道是长期而枯燥的工作，偶尔放一天假也没什么，大不了被奶奶训一顿。
更何况，她的果园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更需要用美食和愉快的悠闲时光来抚慰（主要是自己）。
“工作可以先放一放，”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的果园更重要！得好好‘修复’一下心情！”
当然，最重要的“修复”方式，就是能和这个人类多待一会，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间。
“记得穿好等我哦！”
农博特独自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套崭新的混合了克里格风格与灵族工艺的衣甲，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奈拉菲轻快的声音。
思索再三，他还是开始动手，换下那身早已因为战斗而破烂不堪的衣物，将那套灰色的灵族织物一件件穿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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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改变一个既定的事实，比如说，死亡。”
“我主是伟大的存在，他赋予了我们知识，让我参透未来。”
“凡人应该拿什么来抵抗命运的洪流？这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邪神，不过如此。”
——————
灵族织物异常贴身，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关节处的设计让活动毫无滞涩。
当他最后拿起那个呼吸面甲，熟练地扣在头上时，熟悉的隔绝感再次传来，但呼吸却比帝国制式装备顺畅得多，观察视野也更为开阔清晰。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的灵能，流向胸口那处灵骨构造。一层几乎不可见的，带着微弱波动的能量场瞬间在他身体周围浮现，随即隐没——虚空盾激活了。
整个过程流畅得超乎想象。
就在这时，奈拉菲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回来了，上面摆放着几样看起来就十分可口的点心和两杯散发着冷气的饮品。
她看到换完装备的农博特，眼睛顿时一亮。
“还挺合身的嘛！”
她开心地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旁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看起来总算不像个流浪的人了，快来尝尝这个，我刚调好的蜜露花茶和星光莓松饼！”
农博特走到她对面坐下。
刚想取下面罩，却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念头，面甲便自动“消失”了。
“面甲会随着使用者所想，而收缩进衣服里，怎么样，方便吧！”
“省略了取下头盔的动作了。”
农博特自然的拿起一块松饼送入口中。
奈拉菲不满他一口就将自己十几分钟的作品囫囵吞枣般咽下，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点心是如何制作的，而农博特也应付着偶尔应一声。
这短暂而平和的时光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凯莱布瑞尔的身影出现在果园入口，她的脸色比平日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的目光扫过正在“野餐”的两人，尤其是在焕然一新的农博特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小奈，农博特。”
她的声音打破了轻松的氛围。
奈拉菲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奶奶？你怎么来了？要吃点点心吗？”
凯莱布瑞尔摇了摇头，直接切入了正题，语气沉重：
“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两个消息。”
她顿了顿，首先看向奈拉菲，又扫过一眼农博特，
“第一个，网道的修复工作…可以停止了。”
奈拉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停止了？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稳定住核心结构了吗？”
“只是暂时的，”
凯莱布瑞尔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更深层次的损伤已经无法逆转。维系它存在的能量正在不可抑制地流逝。核心区域…将会在不久后永久关闭，与网道彻底断开连接。”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让奈拉菲愣在当场。
永久关闭？这意味着她们可能将永远被困在这个逐渐凋零的碎片区域里？
然而，凯莱布瑞尔的下一句话却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她看着农博特，意有所指地说：
“至于第二个消息……或许对你而言，不算太坏。”
农博特抬起头，对上了凯莱布瑞尔的视线。
“小奈，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农博特谈。”
奈拉菲显然还没从事情中反应回来，她还想着怎么把果园搬回去，就被凯莱布瑞尔赶走了。
“奶奶？”
奈拉菲更加困惑了，她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农博特，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出去。去穿上你的战斗服。”
不容置疑的声音。
奈拉菲抿了抿嘴，虽然满心不解和担忧，但还是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果园。
果园里只剩下两人，凯莱布瑞尔走到农博特对接面坐下，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凝重。
“农博特，我问你三个问题，答应我三个请求，让我满意了，今天我就送你通过网道离开。”
农博特眉头一扬，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
他正襟危坐，随即点头，
“原则上来讲，我不应该放任任何活着的异形在我面前……但今天会是个例外。你说吧，只要不背离帝皇的意志，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凯莱布瑞尔闻言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时间太过突然，时机也并不对。
但，为了更好的未来…
“你理想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要告诉我是为你的帝皇而死。”
“…帝皇的人民，不受到生命威胁。”
简单的思索了一番，便给出了答案，毕竟，帝皇的意志，就是他们克里格的意志。
“很好，你认为尸位素餐、暴敛横征的官员是怎样的存在？”
“一群虫豸。”
据农博特了解，这群人活得最久，也是最容易受到腐化的一批人类。
“尚可。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神明要求你背叛他，你会怎么做？”
农博特顿了顿，眉头一皱。
我的神明要求我背叛他？什么逻辑？
“我说直白一点，若你的帝皇要求你背叛他，你会怎么…”
砰！
农博特腾地站起身，她的问题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异形！”
“你最好给我好好回答，若是我不满意，那我们就一起留在这里，直到永远。”
凯莱布瑞尔面若冰霜，丝毫不怵农博特，也不怕他会突然暴起，这么久的相处，她多少还是了解一点这个人类的思维的。
“我会遵从帝皇的意志。”
“模棱两可，就当你同意了。”
凯莱布瑞尔摊了摊手，也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