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镜“天罗净光”的毁灭性波纹,在清微洞天原本所在的空域缓缓平息,只留下一片被彻底“净化”、连最微末的能量尘埃都不复存在的绝对虚无。那曾经灵气氤氲、自成一方天地的秘境,如今已痕迹全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遥远未知的混沌褶皱深处,一点微光悄然亮起,迅速稳定成一个简陋却结构严谨的临时空间泡。星瞳大师傅的身影显现出来,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一丝未曾擦净的金色血迹,原本冰冷锐利的眼眸此刻黯淡了许多,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显然之前强行催动“逆法则冲击”以及后续的极限跃迁,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本源损伤。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枚温润却光芒微弱的玉符,那是王铁根的生命印记所在,此刻符光平稳却黯淡,昭示着其主人正处于一种极深的沉寂状态。
空间泡内,王小二瘫软在地,几乎失去了意识,小脸煞白,呼吸微弱。他怀中,却死死搂着一团光芒极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光点——正是星尘。星尘的秩序脉络几乎完全溃散,那曾绚丽的“秩序华光”此刻只剩一点微弱的核心灵光在顽强闪烁,传递出劫后余生的虚弱与对哥哥怀抱本能的依恋。
星瞳迅速检查了两人的状况。王小二主要是灵识与混沌本源透支过巨,陷入自我保护性的深度休眠,根基未损,调养可复。而星尘的情况则严重得多,它的秩序结构在“天罗净光”的锁定冲击和后续混沌秩序冲突风暴的双重打击下,受到了近乎瓦解性的重创,灵性之火微弱,若非王小二最后时刻不顾一切的混沌能量灌注形成了一层粗糙的保护膜,恐怕已然灵光散尽。
“归墟的联系……也几乎中断了。”星瞳敏锐地察觉到,星尘与那幽暗星辰之间的那道无形丝线,此刻变得极其细微、若有若无,仿佛也受到了波及。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至少暂时避免了被归墟意志感知到他们此刻极度虚弱的状态。
星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他先是取出数枚珍藏的、散发着柔和生命气息的丹药,小心化开,以仙元引导,渡入王小二口中,滋养其干涸的经脉与灵识。接着,他双手结印,引动临时空间泡内稀薄的混沌能量,构筑出一个极其精细复杂的“蕴灵阵”,将星尘那微弱的光点小心翼翼置于阵眼中心。阵法缓缓运转,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如同母体般包裹住星尘,极其缓慢地滋养、修复着它濒临崩溃的秩序结构。
做完这一切,星瞳才盘膝坐下,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灵石握在手中,缓缓调息,修复自身的伤势。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手中那枚代表王铁根的玉符,冰冷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担忧、决然,还有一丝深藏的痛惜。
“厚土归藏……老伙计,你还是用了这招。”星瞳低声自语,声音沙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厚土归藏”并非简单的隐匿术,而是王铁根压箱底的保命秘法,其代价极大。此法一旦施展,施法者自身将如同真正融入大地山川,灵识沉寂,生机内敛,与外界隔绝,以此规避一切探测与锁定。但沉寂期间,施法者无法移动,无法主动苏醒,极其脆弱,且沉寂时间越长,苏醒的难度与风险也越大。王铁根选择此法,不仅是为了藏匿洞天,更是为了将自己作为最后的“诱饵”与“屏障”,最大限度吸引巡天镜的残余注意力,为星瞳带着两个孩子逃离创造机会。
“清微洞天根基已毁,坐标暴露,无法返回。老伙计沉寂之地,虽暂时安全,但绝非长久之计。”星瞳脑中飞速推演着所有可能的选择。返回王铁根处?不行,风险太高,且无法解决星尘的伤势和潜在的归墟联系问题。寻找新的隐秘之地?在“净世天”已然警觉的情况下,难度极大。寻求其他隐匿势力的帮助?信任与风险并存,且星尘的特殊性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目光再次落到昏迷的王小二和奄奄一息的星尘身上,星瞳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唯一的生路……或许,恰恰藏在最大的危机之中。”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归墟……那地方,是‘净世天’力量也难以完全触及的绝地。星尘与那里的联系,是危机,但也可能是……唯一的庇护所。而且,归墟之中,或许存在能修复星尘这种秩序本源创伤的古老力量……”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主动靠近归墟,无异于引狼入室,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眼下,似乎已没有更安全的选择。巡天镜一击不成,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搜捕,只会更加严密、更加致命。与其在不断的逃亡中耗尽力量,不如……行险一搏!
“需要力量……更需要……引导。”星瞳看向王小二。这个孩子,是唯一的变数。他的混沌本源,与星尘的秩序本质,在绝境下竟能产生那种不可思议的共鸣与异变,这或许是通往归墟、并在其中生存的关键。但以王小二现在的心性和能力,还远远不够。
“必须在他醒来之前,制定出完整的计划。”星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伤势,眼中数据流再次开始疯狂计算推演。他需要为王小二设计一套前所未有的特训方案,不仅要快速提升其混沌本源的掌控力,更要……引导他学会如何与星尘进行更深层次、更可控的“共鸣”,甚至……尝试去理解、乃至有限度地利用那股来自归墟的“低语”。
同时,他也要为可能进入归墟边缘区域做好万全准备,设计隐匿阵法、应急逃生方案、以及与王铁根生命印记保持微弱联系的手段。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但……似乎也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缝隙。
临时空间泡内,寂静无声。只有蕴灵阵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星尘,王小二微弱的呼吸声,以及星瞳指尖划过虚空带来的细微能量波动。巨大的悲痛与压力之下,星瞳独自承担起了所有的决策与未来的重担。他看了一眼手中温润的玉符,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老伙计沉睡中的那份信任与托付。
“老伙计,撑住。”星瞳低声说道,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会带他们……找到生路。等你醒来,还得找你算账,擅自动用‘归藏’之法的账。”
决意已定,前路虽险,却已别无选择。星瞳的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王小二和星尘,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如履薄冰,关乎存亡。而一切的希望,竟都寄托在了这对历经磨难的兄弟,以及他们之间那不可思议的羁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