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几对闪烁着幽绿与暗红光芒的“眼睛”越来越近,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一股混杂着腐殖、霉菌和某种金属腥气的怪异味道,也随之弥漫开来。
星槎内,众人心脏骤紧,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至极限!
“准备战斗!”南天帝君帝剑低垂,帝眸锐利如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便星槎瘫痪,帝威犹存!
阎罗魔气翻涌,死死攥住魔斧,挡在最前,獠牙外露,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嘶吼。
清虚真人与智慧尊者道韵佛光流转,构筑起最后的精神屏障。
玄明真人飞快地试图重启武器系统,但能量管线多处断裂,只能徒劳地发出几声滋滋的电火花。
王二小(球)将昏睡的墨角紧紧护在身后,源灵之力蓄势待发,低维核心疯狂计算着任何可能的生路。
那些“眼睛”的主人终于从破口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暴露在星槎残存的应急灯光下。
看清它们的模样后,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紧绷的战斗姿态也出现了一丝迟疑和错愕。
那并非预想中的狰狞怪物,也不是冰冷的机械造物,而是一群...形态极其怪异、仿佛由不同物种强行拼凑而成的“人形”生物!
它们的身躯佝偻而扭曲,部分肢体呈现出明显的兽化或虫化特征,覆盖着粗糙的甲壳或稀疏的毛发;另一些部位则镶嵌着粗糙的金属义肢或暴露的能量管线,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它们的皮肤苍白或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绿色,布满了疤痕和增生的组织。它们的眼睛,则充满了警惕、恐惧、以及一种长期在绝望中挣扎所形成的麻木与凶狠。
它们手中握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有打磨锋利的骨刃,有锈迹斑斑的金属管,甚至还有改装过的、能量波动极其不稳定的废弃能量枪。它们的数量大约有二十几个,呈半圆形缓缓围拢上来,眼神死死盯着星槎,充满了敌意和...一种仿佛看待猎物般的贪婪?
“是...变异人?还是某种改造体?”玄明真人通过残存的探测器扫描,声音带着惊疑,“生命签名混乱...融合了多种生物和机械特征...能量水平低下但极具攻击性...像是...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遗民?”
“遗民?”南天帝君帝眸扫过这些“人”身上那些依稀可辨的、属于南天仙庭制式装备的残片,心中猛地一沉。难道...是当年“火种”计划失败后,未能撤离,被困于此地,在绝望中发生异变的同胞后裔?
这个猜想让所有南天遗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痛。
“尔等...可是南天子民?”南天帝君上前一步,尝试用古老的仙庭语询问,帝威稍稍收敛,试图表达善意。
然而,他的声音似乎刺激到了这些地下遗民。为首一个身材最高大、半边脸被金属覆盖、一只手臂完全变异成巨大骨刃的“人”,发出一声沙哑扭曲的嘶吼,猛地举起手中的骨刃!
“嘶嘎——!(外来者!食物!能量!)”
它身后的遗民们也纷纷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眼中的贪婪和凶光更盛,显然将星槎和众人当成了送上门的“补给”!
“无法沟通!他们失去了理智和语言!”清虚真人面色凝重。
“准备迎战!”阎罗怒吼,魔气爆发,虽然对方个体能量不强,但数量众多,且在这种环境下,谁知道有什么诡异能力?
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或许是受到外界紧张气氛和阎罗魔气爆发的刺激,昏睡中的墨角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好奇地看向舷窗外那些奇形怪状、散发着凶恶气息的“叔叔阿姨”,小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一丝...好奇和困惑?
他歪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混乱、痛苦却又无比渴望生存的复杂气息,与他之前感受到的纯粹邪恶的监察者和噬空藤截然不同。
就在遗民们即将发动攻击的瞬间,墨角忽然伸出小手,指着那个为首的巨大骨刃变异人,咿呀道:
“大个子...叔叔...痛痛...饿饿...”
他的声音清脆而稚嫩,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正准备挥下骨刃的变异人头领,动作猛地一滞!它那只完好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星槎舷窗后的墨角,凶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迷茫和...动摇?
它身后的其他遗民也出现了骚动,它们似乎能感受到墨角声音中那股奇特的、不带任何恶意的纯净波动,那是一种它们在这黑暗绝望的地方生活中,早已遗忘的感觉。
“嘶...?(幼崽?)”头领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高举的骨刃缓缓放下了一丝。
“有效!”玄明真人眼睛一亮,“墨角的混沌本源气息纯净,似乎能中和它们的一部分狂暴情绪!”
王二小心中一动,连忙对墨角低声道:“儿啊,告诉那些叔叔阿姨,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朋友,来帮忙的。”
墨角似懂非懂,但还是学着王二小的语气,对着窗外,努力地、一字一顿地咿呀道:“趴趴说...朋友...不打架...帮帮...”
小家伙一边说,还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之前没吃完的、蕴含着微弱灵气的干粮(木灵们特制),小手努力伸出舷窗(有能量屏障),递向外面:“给...吃吃...”
这个举动无疑极其冒险!但此刻,却是打破僵局的最好尝试!
所有遗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小小的、散发着诱人灵气波动的干粮上。长期的饥饿和能量匮乏,让食物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它们并没有立刻冲上来抢夺,而是警惕地看着墨角,又看向星槎内的其他人,眼神中的凶悍和贪婪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渴望和犹豫所取代。
那头领死死盯着墨角纯净无邪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块对它而言微不足道却意义重大的食物,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噜声,最终,它缓缓地、极其谨慎地,上前了一步,伸出那只没有变形的、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块干粮。
它没有立刻吃掉,而是放在鼻子前深深吸了一口那久违的、属于“正常”食物的灵气气息,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近乎悲恸的光芒。
它转过身,对着身后的遗民们低吼了几声,似乎是在传达着什么。
遗民们骚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简陋武器,眼中的敌意虽然未完全消散,但至少那 immediate 的攻击欲望被压制了下去。
僵局,暂时被打破了!
星槎内,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湿透。刚才若真打起来,在这狭窄空间面对这些熟悉地形的疯狂遗民,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而且很可能彻底惊动外面的裁决者。
“不可思议...墨角竟然真的能和他们沟通...”玄明真人看着探测器上遗民们逐渐平缓的能量波动,啧啧称奇。
“是混沌本源的生命亲和力...”南天帝帝眸深邃,“万物源于混沌,即便异变至此,其生命本源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对混沌源初的共鸣。墨角的气息,无意中唤醒了它们这一点点残存的...灵性。”
接下来,是一场艰难而缓慢的“交流”。
通过墨角纯净气息的“安抚”,以及王二小、南天帝君尝试散发的善意意念(帝威和源灵之力都极具包容性),再加上玄明真人捣鼓出的一个简陋的“意念转换器”(利用废墟里捡到的零件临时拼凑),双方终于建立起极其初步的、断断续续的沟通。
沟通得知,这些遗民确实是数千年前“火种”计划失败后,一支未能及时撤离的小队后裔。他们被困于此,为了在监察者的 periodic清扫和地下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不得不利用一切能找到的资源改造自身,甚至与地下某些变异生物融合,形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们失去了大部分文明和语言,退化为了依靠本能和微弱传承记忆挣扎求生的部落。
他们将那片黑暗旋涡称为“死亡之眼”,将这里称为“藏骸地”,是他们躲避监察者清扫的最后的避难所。他们对外来者充满敌意,是因为曾经有监察者的侦察单位伪装成幸存者潜入,给他们造成了惨重损失。
而墨角那纯净的、毫不作伪的混沌气息,是监察者绝对无法模仿的,这才让他们最终放下了部分戒心。
“你们...知道...其他的...‘火种’吗?”南天帝君用尽可能简单的意念询问,眼中带着最后的期盼。
那头领(他们自称“刃骨”)消化了一下信息,独眼中光芒闪烁,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发出断断续续的意念:“...火种...碎了...散了...有的...被银皮鬼...找到...灭了...有的...逃向了...更深的...黑暗...更古老的...废墟...传说...‘大渊’...”
大渊?更古老的废墟?
这个消息让众人心情沉重,却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种并未完全熄灭,还有幸存者逃向了更深处!
“我们需要修复我们的船,离开这里,去寻找他们。”王二小传达意念,并展示了星槎的损伤情况。
刃骨看着瘫痪的星槎,又看了看墨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下定决心。最终,他低吼一声,招了招手。
几个遗民转身钻回黑暗,不久后,推来了几辆简陋的、由废弃零件拼凑成的推车,上面装着一些东西——一些闪烁着微弱能量的奇特矿石、几桶粘稠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幽蓝色苔藓萃取液、甚至还有几块看起来是从某些大型机械上拆下来的、相对完好的能量核心!
“...帮助...修复...报答...幼崽的...善意...”刃骨传递来简单的意念。这些资源对他们而言也极其宝贵,显然是看在墨角的面上才愿意拿出。
雪中送炭!
众人又惊又喜!
“多谢!”南天帝君郑重道谢。
在刃骨部落的默许和有限帮助下,修复工作迅速展开。
玄明真人指挥,阎罗和遗民中的壮劳力负责出力搬运和熔炼,清虚、智慧负责净化材料和稳定能量,木灵们则研究那种幽蓝色苔藓,发现其具有极强的生物活性,能加速伤口愈合和材料融合。
王二小一边守护墨角,一边用源灵之力辅助修复核心。墨角则成了双方的“友好大使”,小家伙不怕生,好奇地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遗民,偶尔还会咿呀着递过去一点小零食(虽然对方大多不敢接),无形中缓和着气氛。
修复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遗民们的手法粗糙狂野,经常需要玄明真人反复纠正;资源有限,很多地方只能因陋就简;地下环境也不稳定,时而发生小的塌方或能量涌动。
但在共同的生存需求下,双方竟然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期间,通过有限的交流,众人也了解到更多关于这片地下废墟的信息,包括一些危险的变异生物巢穴、废弃的能量节点、甚至还有几条可能通往其他区域的、被遗忘的古老通道。
数日后,在耗尽刃骨部落提供的大部分资源和众人不懈的努力下,星槎“混沌号”终于恢复了基本航行能力,虽然距离完全修复还有差距,但至少可以移动了。
离别的时候到了。
刃骨部落聚集起来,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虽然交流有限,但短暂的相处和共同的劳作,还是在双方之间留下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羁绊。
“...小心...银皮鬼的...巡逻...还有...‘吞噬者’...”刃骨传递来最后的、凝重的警告。
吞噬者?又一个陌生的危险名词。
“多谢。保重。”南天帝君郑重道别。
星槎引擎再次启动,缓缓升空,在遗民们的注视下,飞入了那条通往地表的废弃通风管道。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寻找关于“大渊”和幸存“火种”的线索。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星槎离开后不久,藏骸地深处,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汇聚到刃骨面前,低声汇报着什么。
刃骨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它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样东西——一枚极其微小、几乎与尘埃无异的银色金属片,正散发着微弱的秩序波动。
这是它在“帮助”修复星槎时,暗中从星槎破损的装甲缝隙中取下并藏起来的...来自裁决者导弹的...一块残片。
它看着星槎离开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咕噜声。
“...种子...已播下...猎人...会找到...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