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身后的工匠使了个眼色。
工匠们立刻往锅炉里添水加煤,点燃了火焰。很快,那台巨大的机器开始震动,发出了“呜呜”的轰鸣,黑色的浓烟从烟囱里滚滚冒出。
“启动!”
随着金不换一声令下,那根巨大的螺旋钻头,开始缓缓转动,然后猛地向前一顶,狠狠地扎在了众人面前那片坚硬的河床上。
“嘎吱——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那机器颤抖得仿佛随时会散架,钻头前进的速度,也慢得像蜗牛爬。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铁疙瘩!”石家的代表,忍不住大声嘲笑。
王家的老管事,也抚着胡须,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岩石碎裂的声音响起。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根巨大的钻头,竟真的硬生生地,钻进了黑铁岩半尺之深!
整个世界,安静了。
金不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走到桌前,对着苏青和周晟,朗声说道:“有此神器,我金家,只需一年!一年之内,便可打通这三十里河道!”
一年!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懵了所有人。
王家和石家的代表,面如死灰。他们知道,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周晟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看着那台还在轰鸣的“地龙翻身机”,眼中满是震撼。
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
苏青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台机器,看着它钻出的那个石洞,又看了看金不换那张志在必得的脸。
他缓缓站起身,轻轻地鼓了鼓掌。
“金老板的‘地龙翻身机’,确实是巧夺天工,让苏某大开眼界。”
“现在,各位觉得,这开采权,该给谁?”
三家的代表,全都沉默了。
王家的老管事,看着那深洞,眼中是深深的忌惮。石家的代表,额头上全是冷汗。金不换,则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金老板的‘地龙翻身机’,胜在稳定,可以量产,适合大面积作业。”苏青不疾不徐地分析道,
“至于王家的机关兽,石家的人海战术,也各有其用武之地。”
苏青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这就像一场战争。只有步兵,或是只有骑兵,都打不了胜仗。只有各兵种协同作战,才能战无不胜。”
“苏先生的意思是……”王家的老管事,似乎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
“我的意思是,”苏青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这块饼太大了,一个人,是吃不下的。就算勉强吞下去,也得活活撑死。”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切分的动作。
“不如,我们把饼切开,大家一起吃。”
他看向金不换:“金老板,你出技术,负责提供‘地龙翻身机’和后续的改进,以及负责攻克最坚硬的岩层。你拿三成利。”
他又看向石家代表:“石家,你们出人,出船,负责所有的人员调度,后勤运输,以及大面积的土方工程。你们也拿三成利。”
最后,他看向王家老管事:“王家,你们经验最丰富,负责整个工程的统筹规划,安全监督,以及后续河道的修缮加固。你们,拿两成利。”
“那剩下的两成呢?”金不换忍不住问。
“剩下的两成,”苏青笑了笑,“自然是分给那些在这片工地上,流血流汗的数万灾民。”
“这叫,全员持股。”
整个世界,都仿佛因为“全员持股”这四个字,而安静了下来。
三家的代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不甘,以及一丝无法抗拒的……贪婪。
苏青的方案,简直是魔鬼的诱惑。
他没有让他们选择合作,而是直接剥夺了他们不合作的权利。谁敢说个不字,谁就是另外两家的敌人,也是那数万灾民和江湖散人的敌人。
更可怕的是,他把分饼的那把刀,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手里。
谁出多少力,谁拿多少钱,都是他这个“总顾问”说了算。
血公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苏青的身后。他没有看那三家的代表,只是拿着那把剔骨刀,慢条斯理地修着自己的指甲。那刀锋上反射的寒光,晃得人眼睛疼。
许久。
金不换第一个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对着苏青,深深一揖。
“苏先生高才,金某,心服口服。”
王家和石家的代表,对视一眼,也只能无奈地,跟着躬身行礼。
“我等,愿听苏先生调遣。”
一场你死我活的招标大会,就这么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周晟站在一旁,看着苏青那孱弱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滔天巨浪。
他原以为,林晚的手段,已是天下无双。
今日方知,这位看似病弱的苏先生,手中那把无形的刀,比利刃,更伤人,也更服人。
他转头,看向那片热火朝天的河床。
那些灾民,不再是乌合之众。他们正在被专业的工匠收编,整合成一支庞大的建设兵团。他们将学会操作机关,学会辨认矿石,学会修建堤坝。
“苏先生,”周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这不只是在挖矿,你是在给大周,练出一支不穿军装的铁军啊!”
苏青没有回头,只是将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轻轻咳嗽了两声。
“我们只是在做生意。”
“一桩,让所有人都有一口饭吃的生意。”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穿过云层,落在了血公子的肩头。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是林晚的笔迹。
“银行开张,账单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