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小院里却灯火通明。
石桌上铺满了纸张,苏青和周晟并肩而坐,一人执笔,一人研墨,桌上的草稿已经堆了厚厚一沓。
“盐铁专营的税率,不能定死。”苏青一边写,一边低声说道,“要根据运河建成后的货运量,设置阶梯税率。初期让利,后期增收,这样朝中那些老家伙才不会觉得我们是在割他们的肉。”
周晟点头,在旁边一张纸上飞快地计算着什么:“运河沿途,可以设立三十二个市镇。商铺的租赁,土地的买卖,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收入。这笔钱,可以成立一个‘教育基金’,专门用来在西京兴办学堂,账目公开,由翰林院和我们共同监管。”
瘦子蹲在一旁,怀里抱着算盘,听得两眼发直。
他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三十二个市镇,一个市镇按一千户商铺算,一户一年租金一百两,这就是……三百二十万两白银?我的天!”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是在印钱。
血公子靠在树上,擦拭着他那把剔骨刀,刀身映出他嗜血的笑容。
“朝堂上,主事的有六部尚书,三个大学士。户部尚书钱万贯,是太子的舅舅,出了名的铁公鸡。吏部尚书周道安,就是周恒他爹,清流领袖,油盐不进。兵部尚书,是三皇子以前的太傅。”
他将刚刚从京城黑暗角落里挖出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这些人,明天都会在御书房。”
苏青和周晟闻言,笔尖都是一顿。
这等于,他们要同时面对太子党,三皇子党,和皇帝自己的心腹。
任何一句话说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胖子。”林晚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老板,我在!”胖子正蹲在厨房门口,研究一块刚买回来的五花肉,闻言立刻跑了过来。
“明天面圣,你准备一道菜。”
胖子眼睛一亮:“老板,做什么?佛跳墙?烤乳猪?我新研究了一道‘黄金万两’,用猪大肠做的,保证他们没吃过!”
“不用。”林晚摇了摇头,“就做一道青菜豆腐汤。”
“啊?”胖子愣住了,“就……就这个?”
这也太寒碜了,连皇子府的开水白菜都比不上。
“嗯。”林晚看着他,眼神认真,“用最普通的青菜,最普通的豆腐。但是,要用你那口锅,熬出最纯粹的味道。”
“一道让皇帝喝了,会想起他没当皇帝之前,在乡下吃过的第一顿饭的味道。”
胖子似懂非懂,但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老板,我明白了!”
他转身跑回厨房,那股研究新菜的兴奋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晚又看向瘦子。
瘦子一个激灵,护住怀里的算盘:“老板,账上真没钱了。”
“谁让你出钱了。”林晚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咸鱼银行’的储蓄章程,你背熟了。明天在御书房,有人问起,你就照着念。”
“记住,你不是账房先生,你是大周未来的第一任‘行长’。别给我丢人。”
瘦子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储户利益神圣不可侵犯”、“定期、活期、零存整取”之类的陌生词汇,感觉比看天书还难。
最后,林晚的目光落在了剑心身上。
剑心依旧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抱着他的剑。
“剑心。”
“在。”
“明天,你在宫外等我。”
剑心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林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行了,都去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众人散去,各怀心事。
只有林晚,回到屋里,躺在软榻上,很快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仿佛明天要去的地方,不是决定天下的御书房,只是隔壁的菜市场。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天,整个京城的气氛都有些诡异。
金玉楼的赌客,发现那个“人傻钱多”的高老板没来。
百味斋的掌柜,发现那个“吃遍全城”的胖大厨也没来。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御书房有一场特殊的召见。
清晨,一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黑色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小院门口。
赶车的是秦观。
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布衣,但那股属于皇城司的锐利气息,却丝毫未减。
“林姑娘,陛下在等你们。”秦观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
他也没想到,当初在平安镇那个小茶馆里遇到的懒散老板娘,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搅动了整个京城的风云。
林晚带着苏青、周晟、胖子和瘦子,上了马车。
马车驶入皇城,穿过重重宫门,最后停在了御书房外。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
门外,站着两排身披金甲的禁军,每一个都气息沉凝,修为至少在筑基之上。
一个老太监站在门口,看到秦观,微微点头,然后目光落在林晚等人身上。
“陛下有旨,宣,咸鱼商队主事林晚,入殿觐见。”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威严。
林晚理了理衣袖,第一个迈步,走上了那通往大周权力中心的白玉台阶。